相王忍俊不禁:“你别演戏,孤都看见了!”
秦简做贼心虚,撅着嘴巴咕咕哝哝道:“哪儿有什么书呢,没有啊……”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相王问:“你该不会是在读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吧?”
秦简两眼一瞪,吭吭哧哧道:“你你你别乱说啊,谁看**呢?我正人君子,才不会看小黄书……”
“既然不是**,那就给孤瞧瞧!”
“切,那你就当是**吧……”
“孤这就告诉六哥去!”
“诶!”秦简马上急眼了,两根手指拈住他的袖摆,将他牵回来,赔着笑道,“咱们小孩儿打闹,何必惊动大人呢?你要真想看,我给你看就是了。但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本书。”
“为何?”
她汗流浃背,微眯着眼:“因为这书、是我偷来的。”
相王诧异:“从哪儿偷来的?”
秦简煞有介事:“日本……啊不是,倭国。”
一晌岑寂——“噗哈哈,你果然是个疯丫头!”
笑了好一通,相王答应不将此书泄露出去。秦简再三确认,方不情不愿地把书递给他。
相王一看那封皮,颇为费解:“‘丁口丁口的奇妙冒险’?”
秦简捧腹大笑:“你说啥,‘丁口丁口’?”
“这不是‘丁口丁口’么?”
“当然不是,这是‘JOJO’!”
“‘九九’?”
由是俩人一边看,一边聊起来。
少顷,相王的近侍趱步上前,微声提醒:“殿下,奴才看这天益发黑了,大约是要下雨。殿下不如带秦姑娘回殿里聊?”
相王说好,让秦简与自己乘同一架辇回殿。进门后又吩咐宫人,若有人找他,便说自己在书房与秦姑娘看书。接下来一整天,俩人都窝在屋里看漫画,饭也忘记吃,更别提晓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铅云覆宫墙,天低隐金甍。风吹不定,落叶积墁。日脚难窥,天光如暮。
一双绣履踩过庭砌。同欢疾步走着,不时回头告诫:“一会儿见了人,你可别是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若把事情搅黄了,有你好果子吃!”
她身后跟着一个内侍打扮的老头儿,眼似细缝,鼻头上悬了颗大黑痣,嘴巴歪歪咧咧,看着便贼眉鼠眼。只见他呲着一口参差的黄牙笑道:“老朽这是头一回扮太监,不自在也是人之常情,姑娘该多体谅体谅!”
同欢挑起眼,上下睃他一圈:“单看样子嘛,还是像的。只是你别老斜着眼睛看东西,跟窃贼似的!”
“老朽眼睛斜,也是常年开锁养成的习惯……”
“呸,谁许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我告诉你,这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你我都要被天后问责!还不赶紧把嘴闭上……”
说话间,忽见一小宫女迎面走来。同欢立刻堆出满颊笑容,踩着小碎步过去,牵起她的手问:“红儿,你这会子有事忙么?”
红儿瞧她分外殷勤,心下不由生疑,怯怯地把头一摇:“姐姐有何吩咐?”
同欢拉她到墙角,从袖中取出一贯铜钱,递给她:“你且在这儿守着,若是六皇子或秦姑娘来了,你立马进屋告诉我!”
红儿听得愈发不安:“姐姐要做什么?别是偷主子的东西吧……”
“哎哟,你看我像这种人吗?”同欢贴到她耳边喁喁,“你放心,我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一杯羹!”言讫,不待她答应,便将钱硬塞进她手里,领着老头儿进屋去了。
推开朱漆胡桃门,只见两旁垂着碧色罗绮软帘。中央设一面六扇紫檀螺钿屏,屏上绘春江泛棹之景:远山勾金,近水泛碧,渔舟载酒,人物翩翩。屏风侧边立一盏鎏金长柄灯,灯盘饰衔枝雀鸟,燃龙涎香;烟出镂空处,如轻云绕屏,意境缥缈。
老头儿何尝见过此等雍贵的陈设?不免杵在原地,两眼痴痴地看着。
那厢同欢抱了木箱子出来,见他兀自傻站着,不由竖起柳眉,嗔怪道:“还杵着作甚?赶紧把工具拿出来开锁呀!”
老头儿这才收回心神,由衣囊中取出一包工具,斜眼瞧瞧那木箱,嘀咕道:“看样子,也不像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呐……”
同欢闻听,叱道:“谁跟你说藏了值钱的东西?只管把锁打开便是!”
老头儿虽形貌猥琐,干起活来却分外麻利。只见他取出一根细铜杆,将其伸入锁孔扭了一圈;接着拣起一块铜制细拨片,探入锁孔内,轻轻拨动弹簧。同欢大气不敢出,隐约听见锁中的弹簧在嘎嘎转动。
到某一点,忽听老头沉喝一声:“开!”那锁便“咔啦”一下,从箱子的扣环上掉了下来。
同欢示意老头到外间去等,自己则移步箱前,两手颤巍巍地扶到盖上——
那让秦简视若珍宝、并勾起天后好奇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箱盖一点点开启,紧接着,同欢看见了两注幽魅的绿光——是一双碧粼粼的眼眸,蛰伏在阴暗的箱内,凄怆地望着她。
同欢心头一紧,忙将盖子揿下。
秦简居然、藏了这种玩意儿……
得赶紧禀报天后!
她迅速将锁装回,忙忙地往外头走。不想刚跨过门槛,一阵凛风倏而袭来,穿透肌骨。同欢竟站不稳,一个趔趄,扶着门框缓缓瘫软下去。
她吃力地扬起脸,才发现老头儿与红儿皆倒在院中,面色发青、两眼圆睁,俨然已断气。恐惧攫住她的心,叫她骨软筋麻,再起不能。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二伯不在这里么?”
同欢动用最后一丝气力回过头。只见一道黑影伫立在殿中,衣袂残缺,露出的四肢覆有狰狞兽甲。她裁去一头青丝,齐削的短发似受妖力撩拨,如鬼火般猎猎招飐。“啊,二伯是在与我玩捉迷藏……”她喃喃低语,声调平静出一阵非人的诡异,“二伯,我来找你咯……真想、把脸埋进你湿暖的胸腔里……一口咬碎你那颗歹毒的心……”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同欢无从得知答案,只觉视野渐渐发黑,人也慢慢失去意识。
黑云蔽日,阴风大作。窗牖栗栗响动许久,终于博得先皇一觑——彼时他正专心练字,听外面风啸得实在厉害,心中暗觉反常,遂撂下笔,开门察看。
但见庭内残花漫天飞舞,树柳招摇,浊气盘旋。风势狂烈,卷着浊泥尘埃往脸上扑,还带着一丝幽凉的腐味。时下已入春,这天气属实不正常。
他顿感不妙:“来人!”
可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宫人前来。他不得已,只能顶着狂风外出。好不容易走到隔壁院子,却见门口横着两具尸体。他心内陡惊,高声呼喊:“秦简!”
无人回应。不远处门扉大开,吱吱呀呀来回摆动。
先皇一颗心凉了半截,逆着风冲入殿内,急声呼唤:“秦简,你在吗?”
红烛寂燃,暖香流溢。浅碧纱幔无风自摇,流苏垂帘琤琮自响。画屏上人人笑着,眯着月牙似的眼凝看他。
先皇环顾周遭,迈着迟疑的步子往里走。不觉间踩到什么,轻吱一声。先皇垂眸,见是一张纸,便捡起来低声颂念:“‘非在银灯畔、绣榻前,莫向缠枝棂窗下、画屏正面。若见流苏垂处,帐影轻摇;或闻博山烟绕,香透帘边。此中藏我,君试觅之?’”
阅毕,神色益发凝重——这绝不是秦简的手笔。
但对方既留下这字条,必然有她的用意。先皇开始推理:首先排除银灯、床榻、窗户及画屏附近;“流苏垂处,帐影轻摇”,说明她在有帘帐的地方;“博山烟绕,香透帘边”,可推断出她是在帐侧、炉旁、帘边。
先皇举目睇去,然答案所指之处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除非对方是个小孩儿,能缩进那只有他膝盖高的矮柜里。
但除去矮柜,已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先皇屏住呼吸,缓步踅至那矮柜前,极轻、极慢地将柜门拉开一条缝。
一只苍白的手露了出来。
先皇心下惊疑——这分明是大人的手!可大人怎么能躲进这么小的柜子里?
他将柜门彻底拉开,但见里面那人四肢被扭成麻花状,抱贴着身子,整个人呈方形楔在柜中;两只眼睛黯然睁着,望住他,直把他望得心惊肉跳、毛发倒竖。
先皇震愕:这不是秦简的贴身侍女同欢么?看样子,早已死去多时!
而就在他被同欢可怖的死相震惊到无法动弹之际,一只手从他身后的帘幔悄然探出——
却说武后正在含凉殿处理政务,忽闻内侍来报,称寿春县主杀害守卫出逃。武后一时间惊怒交加:“金吾卫是干什么吃的,能让她一个弱女子跑了?”
内侍战兢兢道:“回天后,据说县主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件怪异的武器,能不露痕迹地将人杀死。那些守卫的尸身上并无伤口,具体死因,还需待仵作检验过后,方可得知!”
“守卫都死了,那我派去赐酒的老妈妈,自然也没逃过一劫咯?”
“回天后,是的。”
武后缄默稍刻,启口问:“她往哪儿逃去了,宫门?”
内侍忙回:“不是宫门,是……六皇子的玄武殿。”
浓云如墨翻涌,倏有银芒迸出,如长蛇裂空,照得殿门前石狮眼若寒星,飞甍灼烁。通往玄武殿的宫道上,尸体狼藉。武后乘辇经过,目睹此情,亦不由暗抽冷气——这寿春县主是一路杀到了玄武殿?
丘神勣正在殿外指挥,转眼见武后来了,忙上前行礼。
武后眉梢一挑:“你还在外面做什么,不赶快进去抓人?”
丘神勣汗流浃背,敛首道:“臣先前派了十人进去查探情况,吩咐他们一有发现,立刻派人出来向臣禀报。可眼下都过去三刻了,仍没有一人出来……”稍作停顿,“且臣守在殿外许久,未尝听见一下刀声。这未免太蹊跷?寿春县主能杀到玄武殿,岂会两手空空?既手持利器,又怎会全无打斗之声?”
天上寒光一闪,细芒交错,形同蛛网开绽,又如骨爪森森。武后望入殿门,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
当初,她的确是想借寿春县主铲除先皇。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已远超她的掌控。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希望县主赢,还是先皇赢。
倘或县主赢,她该怎样处理活下来的她?
倘或先皇赢,她这个皇后,又该何去何从?
一切,怕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武后篇结束,下一章开始更秦简篇
秦简线相当于本作的奇幻线,是副线。秦简有自己的故事
秦简篇是本故事真正的开端,会交代二凤是怎么复活的等问题
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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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武后篇:破釜沉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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