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江子鲤先是愣了一下,才干巴巴笑了一声:“您说什么呢妈。”
林尹也笑了,可能觉得自己这想法太突然,也不合实际,就说:“没事,妈妈不为难你,回不回来看你的选择。”
“嗯。”
挂断电话后,江子鲤没心思再想别的,沉下心一口气把作业写完,然后仰面往床上一躺。
钟表上的时间显示不到一点,今天还很早。
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和夏景说,不敢想象哪一天如果没有手机玩,得无聊成什么样。
可这一星期他每天都觉得挺有意思——虽然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个人不爱说话,不会搭腔,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但自己每次想说话的时候旁边都有人听,这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至于今天晚上,就……
人的习惯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
江子鲤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开着窗户的缘故,身上被吹得有点冷。
他扯着被子一翻身,把自己藏进温暖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江子鲤在吵死人不偿命的闹钟声里迷迷瞪瞪睡醒,先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一手面无表情地揪出张纸摁着鼻子,一手往身上套衣服,眯着眼睛把自己洗漱干净,然后出了卧室门。
姥姥已经坐在餐桌前听戏了,在满屋子的咿咿呀呀里,她看见江子鲤的脸色,哎呦了一声:“乖宝,你身体不舒服?”
江子鲤捏着鼻子坐下,把揉成一团的纸丢尽垃圾桶,抬起头来:“还好,没啥事。”
他没骗人,就是感冒而已,一年到头总要病这么三五次的,没有别的症状,就是纸费的多了点。
“看看,广播的唱戏声都没你打喷嚏的声大,”姥姥去柜子里找到一盒感冒药,推到他面前:“先吃饭,这个要饭后喝的,一天喝三次,去了学校别忘了吃。”
江子鲤含着鼻音,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把这盒药装进书包最内侧的兜里,边缘的棱角蹭着他的脊背,然后出门打车。
靠在车窗上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想,今天还能看见夏景么?
要是见到,他必须要好好揍这货一顿。
可惜这个愿望一上午都没实现,直到周测成绩出了,江子鲤被靖哥哥叫到办公室。
靖哥哥在他惯来锁从学生那里没收的东西的柜子里翻找着,江子鲤看了眼,那柜子里又是漫画,又是手机,还有几包没拆封的辣条,学生课余之丰富可见一斑。
有个封面极其显眼的黑白漫画,他瞄过去,一眼就看出那是本有伤风化的小黄书,差点没绷住。
靖哥哥找到他的手机,见他憋笑憋的脸红,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就是你们这帮不听话的学生,才让我这短短几天,柜子就装不下了。”
江子鲤埋头作乖巧状:“对不起老师。”
“说好这次周测第一还给你,拿着吧,”靖哥哥把手机递过来,警告道,“看在你是初犯,我才给你一个机会。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往学校带手机,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啊!”
江子鲤“嗯嗯”地应了,一边挨训,一边掏出纸巾捂鼻子。
靖哥哥说个不停,他听着听着,就开始乱七八糟地走神,一会看看语文老师养着挂在墙上的吊兰,一会瞅瞅主任桌上的年纪老师大合照。
思绪乱飞中,突然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声冷冷的“报告”。
登时,江子鲤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然后在靖哥哥疑惑的注视下,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肩膀也不斜了,背也不有气无力地勾着了,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注进一股精神气似的。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肉眼可见地规矩了不少。
办公室另一边,夏景走到倩倩旁边,江子鲤不好直接转头,只能拼命用眼尾余光去看,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
终于见到人了,江子鲤心想,一会还有一顿胖揍在等着他。
靖哥哥说:“骄兵必败,不要一次就过于得意忘形了,记得脚踏实地地学,稳扎稳打地学,听懂了吗?”
江子鲤回过神:“听懂了。”
靖哥哥不满意:“没听出你的决心,大声点。”
“……”江子鲤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听懂了。”
“再高点!”靖哥哥鼓励道。
“听懂了。”
“再喊出点气势!”
“听懂了!”
他最后这声有点没收住,一嗓子下来大半个办公室的人都探头看了过来。
草……
这部分人包括夏景,江子鲤现在可以确定,对方肯定看到他了。
靖哥哥高声笑着,“好,这才是我附中少年该有的精气神,继续保持!回去吧。”
江子鲤盯着他的反光眼镜,含泪心想小爷保持了十六年的脸面终于在今天崩塌了。
他醒着鼻子往出走,抓紧机会往倩倩那里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夏景背对着他,看不见脸,倩倩的表情有些严肃,还皱着眉。
犯什么事了?
江子鲤怀着满腹疑惑回到班里,差点迎头撞上飞奔而来的焦候。焦候半是羡慕半是激动地说:“栗子!你知道这次周测第一是谁吗?”
江子鲤非常淡定:“知道啊。”
“哈哈你果然不知道——”焦候一下顿住,“啊?你知道?你咋知道的,成绩才刚让学委拿回来贴上。”
江子鲤晃晃手里许久没见的手机,没多解释。
“哦……”焦候嘿嘿笑着用手把一头杂毛往后梳了下。
刘佳峰等人也呼啦啦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你知道名次,但不一定知道具体分数吧?这次理综考试,你丫一骑绝尘,比咱班第二名高了二十多分,比一班那个据说一路理科竞赛上来的变态还高两分,什么神仙,也太牛了!”
江子鲤交卷的时候就对自己的成绩已经有数了,此时听到也没觉多惊讶。
他大半张纸捂着脸,只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珠子,很装地说:“低调,低调。”
方立钰在旁边抿抿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同样是刚来北城的外地转学生,咱们两个怎么差距这么大,好羡慕你。”
“诶别别,”江子鲤被吹的时候很得意,但他也不愿意让朋友感觉到难堪,“不能这么说,你也有很多我比不上的地方,谁也没比谁强。学习方面,如果你想的话,我平时也可以帮你理一下。”
方立钰笑着点点头:“嗯!谢谢你。”
“话说栗子你是从南城转来的吧?”刘佳峰问。
见江子鲤说“是”,他拍拍方立钰的肩膀安慰道:“南城那地方,考试多难啊,学的东西和咱们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你和他比什么?”
“也是哦,诶你这么说,我可也心安了。”旁边有人附和。
“滚,你心安个瘠薄,今天英语听力唯一一个全对的是谁啊?”
“嘿嘿……”
大家好几张嘴凑一起嚷嚷着,吵得整个楼层都被这噪音掀翻了,江子鲤却总也忍不住往走廊上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焦候注意到他的反常:“栗子你看啥呢?你这样子好像一块望夫石。”
“滚蛋!”江子鲤没好气地说,“我在蓄力。”
“干嘛?你要揍谁啊?”
江子鲤还没来得及回答,答案自己就跑上门了。
上课铃响起,夏景迈步走进教室,他今天在校服外套里搭了个黑卫衣,此刻戴着卫衣帽子,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能被选进尖刀连的身高自然离不了一双笔直大长腿,一步能迈出方立钰一步半的距离,转眼就到了座位这边。夏景抬手打了招呼,穿过人群拉开椅子,身上犹带着初秋的凉风。
众人呼啦一下围过来,想问他昨天为啥卷子都没写完就走了,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然而刚刚张开嘴,靖哥哥就紧跟着进了门,见到教室里还站的站,聊的聊,怒道:“干嘛呢这是,上课铃响了没听到吗?”
于是大家回到了自己座位,靖哥哥的课,没人敢造次,也没人敢玩手机。
夏景往椅背上靠着,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脖子上的帽绳却被人轻拽了下。
转头,看见一张粉色的便利签。
这种颜色的便利签用脚想也知道是谁的,被人欲盖弥彰地折了一道,夏景摊开,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你咋回事?忽然走了也没和我们说声。
后面还有一句没写完的“吓死我”,被人涂掉了,大概是江子鲤觉得这样说很肉麻,又过分亲近。
夏景右手拿起笔,写了两个字,给同桌粘回他桌上:没事,抱歉。
过了一会,粉色的便利贴又被推回来,夏景打开一看:有事就说,别自己憋着,还是不是朋友了??
这句话后面附了一个紧握的拳头,夏景数了数,笑了。
江子鲤在一个拳头上画了六根手指。
夏景写道:家里的事,讨债的人砸门。
江子鲤看到纸条,心里“啊”了一声。
这样的事,那夏景确实没必要和他细说。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转念又想到,如果是对付讨债的,一晚上不就够了,为啥今天上午也没来。
江子鲤托腮看向黑板,手里的笔在桌面上一扣一扣的,显示着主人好奇死了又不能多问的焦躁心情。
然后他就看见,夏景静了一会,把帽子摘了下来。
露出来的额头上,赫然是一道被什么东西磕砸过的淤青,嘴角还有细小的破口。
江子鲤震惊地瞪大眼:“那些人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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