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跳

夏景应付这种场面实在不算得心应手。

他从小到大,见多了来自别人的恶意、敷衍,大概从没听过这样熨帖的祝福,一瞬间就被这句话里包含的心意浸透了个彻彻底底。

但素来无情无义怼天怼地的夏景不是江子鲤,并不擅长接受这种好意。

因此,他现在居然显得有点呆,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在踩着上课铃尾巴回到座位后,才想起来,应该说一句“你也是”。

当然江子鲤也并没注意到同桌的异常,因为此时此刻,他心跳的有些快。

他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地想把这轰轰作响的声音隐藏起来。两个人各怀心事,居然整整一节课都没有说小话扯纸条。

江子鲤对自己面对夏景时总有些不正常的情绪感到疑惑不解,但下意识的,他不敢去深究,只能把这归结于错觉。

转眼,期中考试到了。

夏景依然稳定发挥,全年级第一,理综数学逼近满分,其他科目差一点,但也是让人可望不可即的分数段。

和他同处一个屋檐几个月的同学们看着这逆天成绩,都已经习惯了。

倒是江子鲤这次发挥超常,他班级第二,年纪往前蹦了一位,拿了第三,超过了一直压着自己打的一班理科巨头之一,和第二名仅差2分。

倩倩脸上挂着笑,站在讲台上宣布了成绩,说:“咱们班这次发挥很不错,大部分人都保持住了年纪前一百,前五名里咱们班占了三个,进步很快,老师很高兴。”

2班的人得意地嘿嘿嘿笑了,刘佳峰作为班长,身先士卒地举起手:“老师,有什么奖励嘛?”

倩倩一挑眉:“看你们想要什么?”

大家纷纷开口说自己的意见。有说想要免一天作业的,倩倩表示数学可以,其他科目得问其他老师,比如凶神恶煞的靖哥哥。

大家缩着脑袋果断把这条pass了。

又有人说想出去玩一次,这个有人乐意有人不愿意,没法统一意见,于是倩倩大手一挥,弄了一个匿名投票。

江子鲤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奖励,他在桌子底下偷偷打开了一个小包装的锅巴。

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他略略弯腰凑到桌子底下。

“咔嘣。”

带着一点微麻微辣的豆制品在舌尖化开,他看了眼讲台上的倩倩,抿了口凉水。

转头,看见夏景扫过来的目光。

江子鲤很仗义,一句也没多问,直接把锅巴袋子递到他俩中间,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吃吧,小爷赏你的。

夏景目光在锅巴上一点,又在拿着锅巴的那只手指尖残留的碎渣上一点。

然后收回了视线:“不吃。”

江子鲤皱了下眉:“不吃你看我干嘛,我以为你馋呢。”

他拿回锅巴,又做贼似的吃了几口,有点被辣的受不住,拿着水杯猛灌。

倩倩在讲台上注意到了这边格格不入的动静:“江子鲤,你干嘛呢?”

江子鲤的脸还有点红,被辣的,闻言一把将锅巴塞进桌兜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啥。”

倩倩:“藏啥呢,我都看见了。”

眼看倩倩就要下讲台往这边走了,江子鲤自知锅巴保不住,立刻弃车保卒,把剩下的一个草莓果冻,两根棒棒糖并一盒威化饼干塞进了夏景的桌兜里。

夏景:“……”

江子鲤冲他猛眨眼。

夏景沉默一瞬,把这几个“违禁品”往深处推了推。

动作间,倩倩走到了这边,了然了:“吃的是吧?不怕被金主任发现,拿出来。”

江子鲤悻悻地从桌兜里把锅巴双手奉上,并诚恳地说:“老师,我不敢了。”

倩倩却不轻易饶了他:“以为你俩的小动作我没看见是吧?夏景,把你桌兜里的掏出来。”

夏景并不忤逆老师,他把手伸进桌兜——

掏了一个果冻出来。

倩倩被他气笑了:“一个果冻值得你俩大费周章地藏,还有呢?”

夏景手指一动,就在江子鲤哭着心想今天一个也没保住的时候,他开口了:“没了。”

“真没了?”倩倩一百个不信。

她歪了身子就要往桌兜里瞧,千钧一发之际,江子鲤突然说:“老师,我有话说!”

倩倩看他还能整什么幺蛾子:“你说。”

“我想要老师的奖励是,”江子鲤心一横,“允许上课吃零食!”

倩倩:“……”

全班鹅鹅鹅地笑起来,倩倩也笑了,点了点他的肩膀:“行了,这次放过你,但上课不能吃,想吃下课再说。”

江子鲤心里一喜:“谢谢任老师!”

匿名票收上去,刘佳峰站在台上唱票,温小银一笔一划地写“正”字,最后结果出来,得票最多的是:一起看场电影。

倩倩同意了:“下周一我的晚自习课上,给你们放,这两天好好想想要看什么。”

同学们欢呼起来,吵的房顶都要飞了。

夏景把保存下的零食还给了江子鲤,江子鲤偷着笑,然后分了他一根棒棒糖。

“谢谢你了,”江子鲤把糖往他那边递了递,“放心吃吧,不是柠檬味。”

——

夏景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总习惯性的把别人抬抬手就丢下不要的压力责任背在身上,时间长了,少年还没长成的心性里难免带了委屈,养出了一身人嫌狗不待见的冷。

唯一例外的,他对给他一席安稳住处的姥姥心怀感激,因此连带着对江子鲤也收敛了不少自己的刻薄脾气。

只是这忍耐过的结果似乎并不合江少爷胃口,这货的口头禅已经变成了——

“你觉得咋样?算了听我的!”

“恐怕不行。”夏景回头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夹在两指中间晃了一下,对他说:“咱俩手机都没电,只能坐公交了。”

江子鲤:“……”

眼看着拐个弯就要到公交车站,江子鲤欲哭无泪:“可我没公交卡怎么办?来北城之后还没坐过。”

夏景:“卡用我的。”

江子鲤:“我不记路。”

“丢不了。”

江子鲤点点头,不说话了,揣着兜低头跟着,夏景回头看了一眼,莫名觉得他有点乖。

今天傍晚的余晖拉的很长,烧穿了好大一片云,火红的光散在车站上,连花里胡哨的广告牌似乎都被镀了一层金色的脆皮边——一碰就碎的那种,看起来有点不太真实。

江子鲤在车站的长板凳上擦抹擦抹坐了,等夏景去研究站牌。

他开始翻来覆去地研究路边几个乏善可陈的广告,没有找到一个可供打发时间的内容,无聊至极。

远处慢悠悠晃来了一辆车,江子鲤老远瞅见车脑门上红色的数字,说:“是这个吗?”

“不是。”

江子鲤失望地“噢”了声,安静地看着稀稀拉拉的人下了车

又有更稀稀拉拉的人上去,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好——想——毕——业!”

夏景却一手插兜,突然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江子鲤猝不及防,腿蹭着长凳往旁边一挪,裤子由于摩擦被撸了起来,露出少年人纤细白暂的脚腕:“你干嘛?”

夏景朝他这边侧了侧身,江子鲤这才瞧见他身后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夏景让了这么一下,正好让开了人家要走的步行道。

孕妇微笑着道谢,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离开。夏景这才回过头来:“?”

江子鲤:“……”

夏景闷笑了一声:“车来了。”

他话音落下,江子鲤突然发现

坐这趟车的人,好像有点多。

上一趟车人少,候车的人大部分都留在了车站,全围在了上车口。

江子鲤原先嫌人多不乐意过去和他们挤,结果等车来了排好队之后,他发现他和夏景因为离得太远,居然成了队伍的最末尾!

眼看车厢一点点被挤满,轮到他俩的时候,车里似乎都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夏景从窗户往里看了看,说:“等下一趟吧。”

“不行!”江子鲤不同意,连忙拉住他,“刚才我听前面的人说了,这车四五十分钟才来一次,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他拉着夏景,硬是在司机师傅的注视下踏了上去。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站了,两个人只好站到了倒数第二层台阶上。

江子鲤站的靠前一点,从夏景手里拿过公交卡,努力伸长着胳膊往前探。因为前面挡着人,找不到刷卡的地方,他抻着手胡乱一通扫,听到“滴滴”两声之后才艰难地放下来,感觉胳膊都被挤麻了。

司机按了个什么键,提醒最靠外的夏景说:“小伙子,小心门!”

公交车的旋转门“吱呀吱呀”地往中间拢,夏景被门推的往前迈了半步,偏巧压到了扶着栏杆的江子鲤身上。

栏杆正好卡在了江子鲤的肚子那里,勒得他有点想吐,他纠结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转回身来,和夏景的姿势成了面对面。

一转回来,他就后悔了。

因为两个人的间隔远远低于了社交安全距离,几乎可以说离紧贴着就差略微那么一哆嗦,近到江子鲤只要一低头,鼻尖就能碰到近在咫尺的夏景的肩膀。

他在夹缝中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于是皱着脸推了一把夏景,摸到了他硬邦邦的肩膀,发现推不动。

太挤了,没法动弹了,靠。江子鲤心里只有这三句话想说。

公交车缓慢地行驶着,他们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尴尬的姿势,明明离得很近,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偏着头,谁也不和对方对视。

人挤人的环境热的吓人,江子鲤清晰地看见夏景露出的脖颈和锁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这个司机一惊一乍的,踩油门和刹车都很突然。红绿灯前猛地一停,车里的人齐刷刷保持着一个姿势往前一倒,又靠着前面人的肉垫勉强维持住平衡。

夏景因为惯性,彻底越过那“一哆嗦”的界线朝江子鲤身上倒去。两个人彻底贴在了一起,江子鲤甚至感觉到了夏景的体温。

那温度灼人,透过两层衣服烫到了他的皮肤。

江子鲤一时没控制住,低声骂了句什么。

然后,他听见那天杀的家伙清了下嗓。

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耳朵上,江子鲤余光看见夏景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下一秒,夏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往后站一点。”

他抬起胳膊,撑住栏杆往后一仰,人为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至少让两个人不再挨着了。

分开之后,那存在感过强的温度似乎终于散了一点,江子鲤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抹掉了流到嘴侧的汗珠。

他扭过头,假装看着前面的风景平复呼吸。

不就是离得近了点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江子鲤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和其他朋友不一样,和公交车上、路上见到的那些来来往往的普通人都不一样。

但不一样在哪,江子鲤不敢想,他心里直觉问题的答案是薄冰深渊,恐怕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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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别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