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鲤一愣,不听声光看他脸色,还以为他说的是:你敢碰一下试试?
夏景把笔一踩,摁出笔芯接着去磨他那两道题。这个插曲太小,因此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此刻握着笔的那只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以至于江子鲤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只有焦候,傻了吧唧脱下校服,抬头一看江子鲤已经抱着一件了,登时傻眼:“栗子,你耍我!”
他委屈死了,众人都笑着打趣,江子鲤手指轻轻握住又松开,笑着:“我没耍你。”
焦候还没来得及出声,门口就有人突然喊了一句:“江子鲤!”
大家回头一看,见是得到消息过来的楼宁和方立钰,他俩都在另一栋楼学文科,因此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楼宁眼圈都红了。
他们过来,没多说什么,方立钰轻轻锤了下江子鲤的手臂,估计想说点什么煽情的。
他这人比较矫情,总是会出其不意说些肉麻的话,江子鲤怕他说吃点什么容易让人脸红的,先大大咧咧笑了一声:“怎么啦,再见到我激动的不会说话啦?”
“没想到能再见到,真的。”方立钰措辞好久,才认真地说:“回来就好。”
楼宁猛点头。
江子鲤心里也有些感慨,“嗯”的应了一声。
大家晚上借着“恭迎栗子回宫”的名义热热闹闹地聚了一次,就连夏景都被哄骗着喝了两杯。
江子鲤却不知道顾忌着什么,今晚特别克制,大家轮番灌他也没真喝几口。
刘佳峰有点意外:“你出去一趟,把酒戒啦?”
“不是,”江子鲤趁人不注意偷瞄了坐在不远处的夏景一眼,随口说,“喝多了容易丢脸。”
刘佳峰知道他看面子比看脑子还重,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人聚了又散,吵闹是渐渐飘远了,江子鲤跟着夏景往他现在住的家走去——他家离医院很近,方便夏景来回折腾。
至于姥姥的房子,夏景当初给姥姥打电话再三说不会继续住之后,为了不闲置已经租出去了。
本来江子鲤这次跑回来就挺猝不及防的,房子暂时没法收回来,林尹人在国外还带着江羽鞭长莫及,江爸爸就给他另外找了个住处,还在原来的小区。
当然江子鲤是不想去的,他打算一会假装不经意地和夏景提,接着像以前那样两个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至于理由,当然是他还要看看自家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买来杰瑞江子鲤就没和它待够几天,太想了。
他们回家的路恰巧路过学校。校外栽的桑葚已经到了完全成熟的时候,在不远处施工去的泥土飞扬中,也自岿然不动地保持着一缕不太明显的清香。
江子鲤管这叫:“开学的味道。”
树长的太高,脆弱的枝条根本坠不住完全成熟的桑葚,横七竖八地掉了一地,大半被人踩扁了,紫紫红红地铺在地上,但在草缝间总能找到几颗幸存的。
江子鲤随便翻了几下就满满当当地拿了一手,在学校里离大门最近的厕所池子里洗了,拿去给夏景献宝。
他捧着格外大格外熟的一颗,递到夏景面前,说:“赏你的。”
夏景今晚喝的有点多,唇色很红,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安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这两年缺失的份都补上似的。
他伸手抓过那颗桑葚,微凉的指尖碰到到江子鲤的手心,一触即收。
江子鲤微微蜷了下手指,感觉手心像是被鸟轻轻啄了一下似的。
他听到自己的心多跳了两声,开口问:“甜不甜?”
“甜。”夏景说。
江子鲤孔雀一样开了个嘚瑟的屏:“我挑的能不甜嘛。”
说着,他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味道比较淡,带着一股草香,特别爽口。
夏景依旧落后在江子鲤半步多的距离,他的神态看不出醉,也看不出脑子清不清楚,好像刚才喝了两瓶酒的另有其人……只要忽略他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能敏感追过来的目光。
走着走着,他突然说:“栽在学校外面的桑葚怕学生吃坏,一般不会打农药。”
江子鲤尽量避免着和他目光相触,一边走一边捉桑葚吃,随口说:“哦,我洗的很干净,有麻药也吃不死。”
夏景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手里还没放进嘴里的那一颗:“所以上面可能会有虫。”
江子鲤被他话带着一低头,正好和一只白色的小虫对上视线,那虫趴在他的桑葚上,正耀武扬威地撑着腰乱扭。
江子鲤:“……”
他手一抖,白虫子连着他还剩一半的桑葚一起砸地上了。
夏景朝外偏过头,江子鲤决心要给这个有屁不放的家伙一点教训,猛地扑上去,质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夏景:“不想说。”
江子鲤:“……”好,别人喝醉撒泼,他喝醉爱捉弄人!
小道尽头是呼啸而过的车流,江子鲤挂在夏景背上,耳朵一动。
因为离得太近,他听见身下的人闷着嗓子笑了一声。
少年人的感情见风就长,稍有不慎就会不管不顾地冒出个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招摇过市,一点也不肯听从主人的话好好藏着。
江子鲤一愣,怕自己控制不住漏了馅,也怕夏景多想,便有些悻悻地收回胳膊,谁知道刚刚得意过头,这下突然遭了殃。
他脚腕在路边的台阶上磕了下,步子一歪,差点摔倒,夏景没料到他来这一出,下意识一弯腰,借着角度方便直接把人拉进了怀里。
江子鲤差点跳到车行道上。
夏景的目光从眼尾扫下来,顿了下,可能喝醉酒确实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不管程度大小——大概是觉得江子鲤两条腿不如自己一条胳膊稳,他没松开手,问:“怎么了?”
江子鲤轻咳了声,慌不择路地找了个借口:“扭到脚了。”
夏景眉毛一拧,当即就要蹲下去查看,江子鲤毛都被他吓得炸开了,一跃而起。
于是悲剧产生了,他的额头狠狠撞上了夏景的眉骨,夏景轻抽了口气,江子鲤“嗷”一嗓子,飞了八百米远。
火辣的热度倏地蔓延到整张脸上,夏景抬起眼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你抽风么?”
江子鲤感觉自己是抽风了,抽的还是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风。
路边有条供人休息的长椅,江子鲤的脚腕连着脑袋一起疼,怕再丢面子,便蹦跶着坐了过去。
夏景愣了下,可能是觉得多运动能蒸腾酒气吧,也走了过来。
随即,他不由分说地蹲下身,一手捞起江子鲤的小腿。
江子鲤:“诶,别——”
夏景抬起眼,喝过酒的他似乎比平时更固执一点,但眼神中冰冷的底色却染上了不同寻常的温度,在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中灼灼地烧着人。
江子鲤率先瞥开眼,说:“没事,应该不是崴了,就是磕了下。”
他声音有点闷,夏景还握着他的脚腕,看了半晌,半长的刘海遮住了他背着光的脸,倒是没再动作。
某种难言的气氛从沉默中弥漫开来,江子鲤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忍不住先吐露出什么。
两个人比着赛的安静下来,似乎心有灵犀地在同时为现在的尴尬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合理理由。
直到一个人打破了这段沉默。
路边突然有车“滴滴”响了两声,江子鲤回过神来,理智才渐渐地从脱缰野马似的状态归拢回大脑里,把腿从夏景手里抽了回来。
“我没事,唔,”他感觉脚腕上的那块骨头肯定磕青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说,“骨头不疼,应该没崴脚。”
夏景挑了挑眉,一脸的不赞同:“应该?”
“我自己的脚我自己知道。”江子鲤话没说完,就看见他直接挑起一角自己的裤腿,因为天热,自己就穿了薄薄一层,鞋帮又低,一撩就露出了里面微有些红的腕骨。
动作间夏景的小指不免碰到他的皮肤,羽毛似的,江子鲤感觉自己的腿可能要废了。
这时,旁边的车上下来个人影,江子鲤才发觉这辆车似乎有点熟悉。
“春来”老板见他俩一个坐着一个半跪着,没搞清这是在干嘛,张口说:“是小老乡?”
江子鲤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大老板!”
“真是你啊,听你说回来,本来打算明天请你吃饭的,”老板笑着走过来,低下头,“哟,怎么了这是?”
夏景在他过来前就放下裤腿站起身,眉骨还有点泛红,他本人却已经清醒了不少。江子鲤说:“就磕了下。”
“男孩子磕了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走吧,我送你俩回家。”老板揶揄了他两句,但也帮着夏景把人扶进了车上。
江子鲤一走一蹦的,老板坐到驾驶座回头打量了他片刻,又改口说:“不过你小子皮肉嫩的和小姑娘似的,确实可能严重。”
夏景拿上东西回来,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江子鲤整个人都呆了,满脸通红地瞪过去,心说我是不是和你俩有仇。
老板觉得他简直好玩的不得了,在前面大笑起来。
于是这一笑,直接笑到了江子鲤姥姥家的旧住址,他混入夏景家的目的没能实现,还被赶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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