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江子鲤停了所有社交软件很长时间,他把手机锁了丢进抽屉,昼夜不分地粘着夏景,对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夏景备课他陪着,夏景出门他跟着,就连夏景出去做家教都要揣着袖子在底下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坐着,只在中间接过一次家里的电话。
夏景也任由他跟着,他明白江子鲤必然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如履薄冰。就像天漏了个大洞,灾难祸水眼看就要从那洞里爬出来,而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竭力用一张破渔网兜着。
某次从补习班回来,江子鲤低头不看人,差点直接跟着路人走了,直到他猛地察觉到前面人的鞋不对才反应过来。
对此,夏景问:“元神归位了?”
江子鲤每天恍恍惚惚的,修出一种缥缈的仙气,他白了夏景一眼,懒得和他计较:“是啊,神功大成了。”
夏景讲了一天课,喉咙腥的像含了一口血,他喝了瓶水润了润:“练的什么功?”
“厚脸皮功,”江子鲤在有人的地方不敢太放肆,只敢拿眼神表达个挑逗的意思,“专门对付你这种难伺候的冷面小白脸。”
夏景无语一阵,他真心实意问:“究竟是谁不好伺候?”
江子鲤低着脑袋笑,他最近一直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胸口,此刻终于能掀开一点透口气,于是让自己笑了个够。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他进去买了瓶冰可乐,然后把瓶盖位置往夏景脸上戳:“哝,你冷冰冰的程度和这个一样。”
冰凉的水汽弥漫上来,夏景眸子里被染上霜色,垂眼看他,江子鲤认认真真对比了一会,然后又点点头:“黑脸的时候也一样。”
夏景:“……”
他哑着嗓音,忽然伸出手:“给我一下。”
“做什么?”江子鲤嘴里问着,把可乐给他,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嗓子疼,还是别喝这个了。”
“不喝。”夏景嗓子都干了,像汲去了水分的冷冰,听在耳朵里异常性感。
他从江子鲤手中拿过可乐瓶,抬眸扫了他一眼,然后在这人不解的目光中,拎着瓶身猛地晃了晃。
黑色液体在瓶内剧烈滚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争先恐后涌出,已经可以想到打开瓶盖的一瞬间会是什么惨状。
“!!我靠!”江子鲤一把夺回来,瞪夏景,“你狠!”
夏景眼里总算带了一点笑意。
江子鲤是个眼里没活的,夏景一手提着好几袋东西,一手握着手机,袖子挽起,露出白暂结实的半截小臂。
过了会,他说:“店长今天有空,说请咱们吃饭。”
店长就是夏景之前一直帮着看店的那家“IN FOREVER”老板,江子鲤以前经常和夏景一起,后来店里来过几个闹事的也帮过忙,一来二去还算熟悉。
江子鲤问:“干嘛?”
“庆祝高考结束,”夏景顿了下,语气低了些,“还请了几个常去书店的附中学生。”
江子鲤闻言,攥着塑料袋子安静了几秒,然后说:“不去了吧,改天咱们拎东西专门去感谢下就行了。”
“嗯。”夏景手一划,回绝了那边。
江子鲤蹦了几步,又忍不住问:“店长说什么了,没生气吧?”
夏景喉咙疼到不想说话,直接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夏:不去了,抱歉,你们吃。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那你问问那个总和你一起的乖乖可爱小男生呀,好久没见了都。
夏:他也不去。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你问了没就说他不去?
夏:问了。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切,你俩和我有仇呐,请客都不来。
江子鲤看乐了,他直接拿过手机,按着语音说:“刘叔,我就是那个男生,这次不去不是不给您面子,是抽不出空。”
语音发出去,对面消息回的很快,也是个语音:你俩个学生考完试不就放假了么,有什么抽不出空的,有空打游戏啊?
江子鲤指了指手机,又指指夏景,夏景一挑眉,打字:做家教。
店长不愧认识他俩这么久,一句话就看破了手机背后发言人的本质:小景你把手机还给人家小可爱。
江子鲤嚷嚷:“小可爱是什么鬼!叔怎么瞎给人起外号。”
夏景勾了下唇,没告诉他私下里店长一直是这么称呼的,发送道:我的手机。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那你让他说。
夏:他走了。
预祝所有学生高考成功(出分就改版):走了???
叔虽然年纪大了,但永远赶在时髦第一线,平时爱穿亮色尤其粉色的衬衫,发表情包也是成堆的沙雕图。
江子鲤决定今天就捧着这个乐子过了,他挎着夏景,正准备给人看一个格外好笑的表情包,就看见消息框又来了一条新的。
这次不是店长,而是一个好友申请。江子鲤出于人类看见消息就要点的本能下意识点了。
那条好友申请是来自一个江子鲤没见过的头像,男的,没有个性签名和朋友圈,申请只有短短一条:“都是一家人,咱们还有血缘,别这么绝情。”
江子鲤一愣,抬眼看夏景:“这个混蛋还在骚扰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夏景估计是想说没事,但他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只好摇摇头,俯身顺手把消息抹了。
江子鲤不知道该说什么,指甲轻轻扣着手机壳,下一秒,就见那个申请下又来了一条:你最好不要后悔。
江子鲤皱着眉,想说他这话似乎有点不对劲,但看见夏景虽然嘴上不说,但情绪明显低下去,于是话到嘴边改了:“把他拉黑了吧。”
夏景收回手说:“怎么拉黑?”
“不是吧你居然不会?”江子鲤有点奇,手把手帮他弄了,末了点他:“苯学生。”
夏景不反驳他,只拿过手机,声线很哑:“那麻烦老师多教教我。”
江子鲤猝不及防被他反将一军,耳垂腾的红了,耳根被这声音刺激的有点麻,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
于是他忽略了自己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直觉。
——
出成绩的日子近在眼前,江子鲤和夏景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以后的志愿方向。他们成绩高,多不过在那几家知名院校里选择,就是专业选择上或许会有一点差别。
聊完,江子鲤迷茫之后有了一点动力,好像原本看不到头的前路上突然有了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不至于让现在的挫折轻易绊住。
林尹还是在他们出分之前来了北城。她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叛逆惯了,嘴上应的好好的,不一定真会乖乖回去,于是干脆来抓人。
江子鲤只好再次搬回自己快要落灰的小出租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好在林尹虽然控制欲强,希望儿子按自己为他规划好的光明征途走,也不会强硬他更改志愿。
江子鲤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林尹平时没什么时间和精力照顾江子鲤,临到头大概终于发觉儿子要远飞了,而自己这个母亲做的依然不够格,所以想要尽可能弥补一点。
他也并没有如林尹想象中那样不听话,毕竟人都是会长大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尹会坚持请夏景吃饭。
他们两个互相听说对方很久,但见面大概还是第一次。江子鲤注意到林尹看见夏景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很久。
他不知道林尹这种突如其来的警惕从哪里来。
但很快,林尹就拿出了她作为成年人得体的礼貌和客气,打过招呼,还拉着夏景问东问西了很久。
然而谈话间,她总是似有若无地扫过他们两个的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像要凭这一顿饭把他们两个之前千丝万缕的所有连续都拉出来扯断似的。
江子鲤没有胃口,却硬逼着自己塞了很多,回家之后沉沉的腹坠感越来越重,甚至失手打翻了一瓶刚买回来的冰可乐。
他脸色白了白,蹲下身去捡碎玻璃片,林尹走过来帮他一起,江子鲤闻到女人身上往往应酬才会喷的香水,有点想吐。
心神不宁间,他听到林尹终于开口:“你和夏景关系很好?”
江子鲤垂着眼不看她,似乎在专心捡地上的碎渣:“嗯。”
林尹安静了几秒,才说:“你知道……他是同性恋么?”
咔。
江子鲤手上用的劲大了点,玻璃碎片猛地扎进他的指尖,流下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林尹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去消毒,但脸色却更不好看了,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确定。
江子鲤行尸走肉般被拉走,直到坐在沙发上,感觉指腹的伤口钝钝的疼,才艰涩地开口:“……知道。”
林尹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了江子鲤很久,半晌,才带着些厌恶地说:“果然。”
江子鲤眼珠动了动。
林尹说:“你姥姥把他看的跟个宝贝似的,当时说他是单亲,家里有个不正常的妈和不负责的爸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这样的家庭能养出什么孩子呢,都是潜在的神经病。之前你和他走这么近,我有点担心,但没好说什么。”
她有些生气,擦酒精的动作不免重了些,江子鲤下意识抽了下,又不动了。
他嘴唇动了动:“人家是年纪第一。”
“成绩再好,那也是同性恋,是变态,”林尹皱着眉,“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你以后……”
她抿了下唇,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伤人,但还是说:“别和他来往了吧。”
她说话间,目光依然盯着江子鲤的脸,江子鲤感觉自己的所有隐瞒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身上一层层被贴着“同性恋”、“变态”、“没出息”的标签。
江子鲤说不出话。林尹又添了一把火:“你们附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夏景的爸爸前两天突然跑到学校,到处和人打听你的消息,还非要让校长出来带他见你。”
她话说的不知有心无心,江子鲤登时懵了:“……什么?”
林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那人说你带坏了他家小孩,妈妈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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