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言不相信陆定白,若让他知道他们要花费大力气设下感应魔气的阵法,保不准二话不说就把他俩拎回宗门去了。因此卫星澈没有打扰莫辞言。阵法虽然要消耗许多灵力,但他和陆定白两人足矣。
一刻钟后,一个足够覆盖整个丞相府的阵法大功告成。
卫星澈放下手,舒了口气。丞相府面积太大,好在有陆定白帮忙,不需花费太多时间。他向对面的陆定白走过去,不小心踩到一块凹陷的石砖。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能及时稳住身体,但阵法消耗掉了他大半精力,身体疲乏失去平衡,眼看要摔倒时,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深深的夜色笼罩住眼前人。但在近距离下,还是可以依稀瞧见他脸上的细节。
窄长的眼睛、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整个五官组成了一张冷淡的面瘫脸,只有嘴唇稍微有一点艳色,让人不觉得这面无表情的脸过于刻板单调。
但如果能笑一笑,应该会很好看。
卫星澈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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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青山宗三人向上官修辞行。走出丞相府,直到看不到身后的府邸,卫星澈终于向莫辞言交代了昨晚设阵的事。
这事莫辞言迟早要知道,也需要他配合。
对于卫星澈的先斩后奏,莫辞言既生气又无奈。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现状,同意在皇城逗留两天。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丞相府内的魔物现身。
不过短短两天里,魔物真的会行动吗?
陆定白认为,可能性很大。一来,苏樱——这个所谓的凶手被抓住,正是众人放松之际;二来,他们三个灵修的出现恐怕让隐藏在暗处的魔物产生危机感,为避免夜长梦多,魔物很可能趁他们离开后下手。
一日平安无事。
莫辞言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态度。卫星澈安慰陆定白:“别急,再等等,明天还有一天呢。”
陆定白面无表情地回望卫星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着急了?
没想到卫星澈多此一举的安慰在第二天起了效果。
一早,陆定白的房门被敲响。
敲门的人是卫星澈,一见到陆定白,他迫不及待道:“阵法有感应了!”
今天是上官业出殡的日子,丞相府内为他送行的敲锣打鼓声却只持续了几秒钟。片刻的沉默后,一阵阵尖叫直冲天际。陆定白三人刚到达,就听到了这番动静,忙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灵堂前有一处宽敞的大庭院,其中能容纳好几十号人。上官业出殡之时,送行队、亲朋好友齐聚于此,加上上官业那口棺材和各种道具,庭院的空间绰绰有余。然而此刻,华贵厚重的棺材孤零零躺在庭院中央,周围是倒地的锣鼓、白幡、混乱的脚步,还有四散的黑气。
黑气袭向一个快要逃出门的侍女。侍女发出惊叫,绝望地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侍女睁开眼,看到一青衣男子挡在面前,替她拦下了那骇人的黑气。
男子脸上的表情虽然很冷,却让慌乱害怕的人舒了一口气。
庭院里的场面兵慌马乱,堂堂丞相府沦为了拥挤的灾难区。
而一切源头都来自台阶上的那道白衣身影。
魔气,也就是四散的黑气,从白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截住了院内人的路。
对陆定白来说,那道身影并不陌生。算上今天,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
第一次在圆洞门外,她爬墙出来;第二次是苏樱被抓的晚上,在她房间找魔气,却一无所获。
不久前相处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眼前的林愁却令人感觉陌生。她身上全是魔气,脸上表情麻木,对底下的哀嚎无动于衷。
在她旁边,上官夫人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而在她对面,上官修震怒又惧怕地指向她:“林愁!竟然是你!你……为什么?!”
林愁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动。她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看到本应离去的三位灵修,立刻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冲上官修冷笑道:
“竟然联合灵修诈我!上官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阴险!”
上官修一脸茫然。卫星澈和陆定白设阵之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的认知里,凶手苏樱早就已经抓住了。谁想到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会出这种事情!
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这三位去而复返,从天而降的修仙者了。
莫辞言的剑早已出鞘:“除魔本就是灵修职责所在!大人请退后。”
一人一剑直冲林愁而去。
浓郁的魔气刹那间笼罩住了莫辞言,一时之间令他脱不开身。
林愁走下台阶,脚印沾血,深深刻在石板上,触目惊心。她慢慢开口,一字一句,目光紧紧盯着上官修,里面有着刻骨恨意:“我本名风娇林。我爹风穆,曾官拜丞相。”
听到这两个名字,上官修板正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竭力保持的威严与镇定都在一瞬间如山裂般崩溃。
周围慌乱惊惧、疯狂逃窜的人在听到风穆这个名字后,纷纷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望向中间的白衣女子。
“她竟然是风丞相的千金?风家十年前不是……”
“嘘!闭嘴!不要命了!”
有人极其小声地议论,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喝住。说话那人也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说八卦,顿时息了声。
林愁——现在应该叫风娇林,继续道:“十年前,我爹被你陷害,不得已辞官回乡。之后丞相之位落到了你的手上。你已得到了想要的位置,却还要赶尽杀绝,灭我风家满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有人震惊,有人表情微妙,但皆一言不发,默默望着用冷静的语言控诉的女子。
但仔细听,其实能听出她声音的颤抖。
为了这一刻,她等了十年。
太久了,委身于仇人,每一刻都是煎熬。然而十年前的记忆又恍然如昨日,每每午夜梦回都痛彻心扉,不曾消减。
上官修不敢置信:“你,你怎么还活着……”
风娇林悲哀地一笑:“我的丫鬟为了掩护我逃跑,扮成了我的模样。你以为风家小姐被杀了,可实际上,死的是她。”说到最后,她几乎咬牙切齿。
莫辞言被魔气困住,听闻忍不住说:“可被你杀的许多人是无辜的。还有……你到底是魔还是人?”
风娇林:“灭了我家满门,我当然要让他尝尝这种痛苦,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还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得身败名裂!”
“至于人还是魔……”她抬起手,手上魔气汇聚,“有那么重要吗?”
莫辞言:“自然。除魔卫道是灵修的使命。你若是魔,我必杀之。”
风娇林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笑出了声,眸中却不见笑意:“道?可对我来说,人无道,反而是魔,给了我道。”
她一挥手,手中汇聚成形的魔气朝莫辞言席卷而去。
那魔气的形状,有点熟悉。陆定白觉得自己在藏书阁里借来的某本书里看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糟了!”几步远处,卫星澈突然喊了一声,迅速朝莫辞言飞去,在那团魔气即将进入莫辞言体内时,将其打散了。
与此同时,陆定白身后,那个被他救下的侍女忽然定定站在原地。一团魔气倏忽从她心口窜出,如蛇般从陆定白后背钻入了体内。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陆定白想起来了,他们面对的,是可以依靠魔气附身的魔物。
这类魔物能悄无声息地附身在多个对象身上,防不设防,很是难缠。附身在风娇林身上的是这只魔物的本体,或许因为风娇林自愿被附身,又或许是其他原因,这只魔物并没有剥夺风娇林的意识,也就是说风娇林依旧保留着自我意识。
但其他被附身的对象,就不是如此了。
比如那位侍女,又比如新的附身对象——陆定白。
随着侍女倒地,陆定白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不过几息,眼中一贯的淡漠被混沌的黑暗侵蚀。
风娇林嗤笑,朝莫辞言和卫星澈扔下一句:“他现在已经是魔,先去杀了他吧。”说罢,便朝上官修而去。
卫星澈欲拦住她的路,不料尚未碰到她,一道灵力破空而来。他神经一跳,赶紧躲开。虽然没有受伤,却露出了破绽,被风娇林绕开了。
灵力是大门的方向打来的,那里站着陆定白。出手的也正是他。
说时迟那时快,陆定白迅速朝卫星澈袭来。青色衣摆飘扬,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砰!”
刀剑相撞,剑气余波以两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附近的一排灌木被拦腰斩断。所幸他们站在中间,其他人都躲在角落里,没有伤到人。
卫星澈长眉蹙起,俊朗的脸既凝重又焦急。他只是防守,试图唤醒眼前和自己对峙的人,然而对方却越逼越紧。
他和莫辞言一个被拖住,一个被困住。没了阻碍,风娇林顺利来到上官修面前。
她走近一步,上官修后退一步,直到无路可退。
黑气化成一只只触手扼住了上官修的四肢和脖子,将他的身体提起来,渐渐收紧。
风娇林开口:“上官修,你承不承认你的罪?”
上官修因痛苦眯起眼,他艰难道:“是风穆……他先想害我……”
风娇林呵斥他:“你挪用公款、卖官鬻爵,反倒恶人先告状!”
上官修哈哈大笑,但脖子被掐,他只喘出了一口气,从喉中发出滞涩的“嗬嗬”声:“你觉得你爹多清高……他咳,不过想用手上的证据……为他东山再起铺路……我只不过……是自保……”
圈住上官修身体的黑气收缩力道骤然加大,风娇林大喊“闭嘴”。身上的魔气被她的情绪感染,愤怒地张牙舞爪。
上官修的挣扎渐渐变弱,就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一道剑光劈来,斩断了捆住他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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