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陌生的房间内醒来,我差点陷入窒息而死,无法呼吸使得我惊醒了。
我从厚重的棉被里喘着气爬出。
自然神知道,我从小就没盖过人类的棉花被,轻飘飘的棉花,对我这般身材来说,也是千钧的重负。
哪个自然神杀的精怪,这么狠毒,将我的红舞鞋脱掉了。
我变回了拇指大小。
幸好魔法的衣物保存在我的身躯上,让我不至于裸奔着回家。
环顾四周,这是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我从没在这样富庶的家庭里参观过,马赛克的窗户玻璃,扭曲着窗外的景色,墙面贴满了云纹画纸,一副巨大的人像画挂在正中,还有个小隔间,应当是侍奉小姐的女仆居住。
我顺着棉被的一角,荡秋千似的跳下,跳落在我的鞋。现在好了,我又变大了。
正当我要离开,金扶手一动,门锁被打开了。
一个翘屁股的燕尾服绅士捧着果盘开了门。
“安妮小姐,您醒了。”
“你是?”
“我是斯沃洛,我们在车站见过一面,昨晚我们也见过,您喝醉了。您记得么?我在酒馆外面偶遇了喝醉的您,同老板道别后,我接您回到我的庄园休息。”
“……”
“啊,对,我是精怪。请你不要介意。”斯沃洛还算俊朗的脸蛋变成了一颗黑色羽毛的燕子头颅,鸟喙张开,斯沃洛放下果盘说,“我不知道您的住处,如果知道,我一定会将您送回您的家中。”
他以为我没了记忆。
我恢复了清醒,判断出昨晚来接我的精怪,蜜蜂可不会鬼鬼祟祟遮掩他的容貌,他总是以俊美相貌而自豪。蜜蜂也不会我的吻羞涩,蜜蜂会低下头啃住我的嘴巴。
所以来诈骗我的精怪,他既不是蜜蜂,也不是斯沃洛。
我清晰地记得我骑着扫帚离开了。
斯沃洛还恬不知耻地欺骗我。
我理着裙摆,没有理会这满口谎言的“新兴贵族”,抬脚要走。
斯沃洛见我红皮鞋上沾有灰渍,着急地跪下来,捏着他的手绢替我擦拭完鞋面,顺便也阻挡了离开的路。
他多少带点喜欢给别人做奴仆的倾向,扬着温和但虚伪的笑询问我,“午餐时间到了,小姐。我能有幸请你留下来赏个脸么?”
我绕开了他。
儒雅的礼貌没有停驻在斯沃洛脸上,他为我的冒犯而怔忡。
他转身询问我:“安妮小姐,真的不能留下么?我为您安排马车回家如何?安妮小姐?”
我旋扭开门,斯沃洛追出来,尾随着我下楼,像讲究礼貌的绅士那般迈不开高跟鞋下的小步伐。
他呼唤着我,期待能够被回头看见。
-
在农场主的葡萄园里经常干活后,经历和主人房间的主管们斗智斗勇后,我发现精怪们比较天真。
哪怕将自己蒙在正义之鼓里的绿铠甲,也好骗极了。
感谢姑姑赠送给我的红舞鞋,有了它,我逐渐学会进入到人类的世界,学习如何做女巫。
尝尽了蜜蜂和精怪朋友们能给的甜头,我觉得傻乎乎的精怪们也不好玩了,还不如和我的农女朋友们,给贵族做仆人的婶婶跳舞好玩。
精怪们玩牌的技术还不如酒馆的大叔。
有些人类,就像小时候嘲笑我母亲没有男人生下我的农人们,狡猾许多。
斯沃洛这种贵族,就是比狡猾的蜜蜂还虚伪自私的人,正是这样的贵族,购买下葡萄园,拆掉了架栏,砍掉了葡萄的根,使得村里人变得更加贫穷。
从他那里出来后,我回了家,蜜蜂收拾完偷盗蜂王浆的小鼹鼠们,便找了我一晚上。
看见我神清气爽地回来,又忙不迭扇着翅膀,降落在我肩上,一副男户夫模样,在我鬓发前飞来飞去。
他没有嗅到其他精怪的味道,只有贵族们善用的香料。
蜜蜂便阴阳怪气我:“又去哪个小浪蹄子家了?一晚上不回来,都不知道给我送个小牛虻发个信,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叉着腰,攘了他一把。
“反天了,敢和我这么说话!”
我用魔法叫来小牛虻。
小牛虻是魔法能力不足的小精怪,变成一团黑雾降落在地上,它化不了型,告诉我,昨晚有鼹鼠残害它,它没能给蜜蜂送到我的口信。
蜜蜂脸色大变,原来是他没接到我的信。
是鼹鼠的诡计,而他却错怪了我。
我脱掉了红舞鞋,不再理会蜜蜂,顺着藤蔓,爬上花瓶城堡,准备在我的胡桃摇篮里休憩。
蜜蜂抢过青蛙打来的一桶洗脚水,端着上了花瓶,伺候我洗脚。
-
没有良田的农女和村汉多了,不用种植小麦的大家便喜欢挤兑在黄葛树下,玩纸牌,晒太阳和谈论八卦。
蛐蛐叉着触手,气鼓鼓地顶着黄葛树叶走开。
人类没活干,没肥施,就把它活干了,它去蛐蛐谁?
“听说了么?”农人和匠人还有猎户的头靠在一起。
“黛乐丝甩掉了鞋匠的儿子,扬言,要去沼泽地,成为新的女巫。她的外婆说,已经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那多不稀奇。打铁匠的妻子和卖花的哑女住在一起了。”
“我早知道了。这有什么奇怪,她俩经常来我的酒馆**。”众所周知,酒馆是所有八卦的发源地,酒馆老板的丈夫酒保洋洋得意道,“你们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斯沃洛男爵……”
“他怎么了?难道是很小?不行?”
“不是不是。”酒保想起安妮的解释,“斯沃洛男爵早就失去了名誉。我时不时会看见他邀请贵族夫人和年轻的女巫去到他的府邸,看来他已经臣服于她们的星域。”
猎户抱住脸吼叫,他的络腮胡吹飞了起来:“自然神呐,是我理解的那个失去名誉么?”
“男爵居然去——去做——啊——我脆弱的神经经不住这样的打击——”
“那……安妮……也去他那里?”
喜欢戴鸡冠帽的酒保是珍珠郡出了名,敢大声嘲讽报纸上《妇女会议》的男人。
每月的赶集日,女巫上街卖蜂蜜,女巫给酒馆老板送蜂蜜,酒保总是站在酒馆老板身后,战战兢兢地,发疯似的,咯咯哒几声。
要知道在珍珠郡,负责生产,会利用魔药救治动物和人类,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只有酒保大叔敢仗着老婆,冲女巫无礼。
村里的流浪汉觉得他是个勇敢的实诚男人。
他的话一定不会有假。
斯沃洛不知道有一股奇怪的谣言正在兴起。
他坐在红杉木的长桌前,和珍珠郡周边的村夫签订了三年的契约。
谈好合同,斯沃洛直起身,伸出了手,去握住村夫的掌心。
村夫想起了那个谣言,传说斯沃洛男爵这个小白脸游历在上流社会,是靠给伯爵小姐和贵妇人卖钩子得到领土权。
村夫避开了雇主的手掌,装作挠头痴傻地笑。
“嘿嘿。男爵大人,那我先告辞了。”
斯沃洛并不介意,他只是出于营造一种平易近人的形象,主动向贫贱的村夫握手。那双指甲满是黄泥的手,他看了亦是嫌恶。
“您慢走。爱德华先生,如果您有男性的亲戚,也可以介绍来我们的工厂。”
“呃……我老婆也不行么?”
“对不起。”斯沃洛友善地微笑,“以后在珍珠郡的工厂都只会聘请强壮的男工,您知道的,挖矿的活比较劳累和沉重。我是一名绅士,可不忍心娇花般的女士们去承受。再说,她们总要不停地生育吧,我就是在母亲膝下养大的孩子。如果是我那位伯爵父亲,Oh,自然神呐,我真不敢想象我会变成多可怕多暴躁的怪物。”
想起老婆,村夫支支吾吾:“可是……我老婆比我强壮很多,我的手臂和我的大腿一样粗,一拳头能把我攮到城西的面包铺。如果我在家织布,而不是出来做工,我不知道多快活。”
斯沃洛皱了眉,“先生,勇敢的骑士都会承担自己的责任。珍珠郡可容不下懒汉。国王说,所有的流浪汉都会被领主驱逐。”
村夫看出斯沃洛的不满,摆了手,顺应他的脸色,“Oh,我可不是懒汉,我会工作。”
斯沃洛礼貌地鞠躬,指了指门的方向。
抹了铅粉的白皙脸皮在抽搐,男爵大人很不耐烦,村夫可以滚了。
村夫甩着草帽,走了。
男爵朝他鞠躬,他可以回黄葛树同老猎户吹一天牛了。
-
在珍珠郡,除了女巫的秘密,没有任何人类的秘密能够躲藏超过三天。
男爵先生卖钩子的谣言弥漫在珍珠郡的每个角落。上到修道院的大教士,戴假发的法官先生,下到朝人伸手要钱的老乞丐,还有在夜晚出没的不知是男士还是女士的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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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沃洛拒绝雇佣年轻女孩做工人的话题还是传开了。
我和黛乐丝坐在树梢的一头,互相拉着粗锯子,锯断一整棵二十年的红杉木的旁枝,听着另一位朋友气愤地诉说。
黛乐丝因为前男友的事,已经离家出走了,她打算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
先得有一间房子。
她用自己存到的工钱,购买了猎户在沼泽地的破旧老木屋,黛乐丝邀请我,协助她做一些改善。
今天的任务是砍树,切割好重新搭建房顶的木料。
我们的这位朋友会在树下帮我们看好切口的位置。
“斯沃洛男爵真是欺人太甚了。真是个小气男人,他很记仇。”
我问:“是那晚我们拒绝他一起饮酒的事?”
黛乐丝解释:“是啊,他怀恨在心,一定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才不肯雇佣我们。”
朋友苦恼:“那该怎么办?奥利弗夫人的棉花田,也只能让我们在丰收季干一阵子。”
蜜蜂送饭来了,他化作了人形,面貌昳丽,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男。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咧开嘴傻笑的青蛙,他有一头金发,像麦浪般在阳光下起伏。
青蛙招手:“安妮,黛乐丝,我们来你们送饭了。”
我和黛乐丝爬下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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