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林蔚蔚闲来无事,她蓦然想起之前接触到的那个古言剧本,制片方让她出演那个戏份只有几集的跋扈千金,这样不讨喜的角色她实在不想再出演,就让她的经纪人婉言拒绝了,如今她真有点后悔。
她翻箱倒柜的找出那剧本,仔细的研读起来……
第一场戏,是林府迎来了父母双亡,前来投靠的孤女郑阿春,女配也就是被林蔚蔚拒绝的角色林苾棠正带她参观林府。
林苾棠在前面带路,与她身后的小娘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娘子梳着多为仆婢所梳扎的双丫髻,她头戴荆钗,身着粗布裙,脚上也是一双粗布鞋,正亦步亦趋,小心谨慎的走在后面。
林苾棠则是衣着光鲜,满身珠光宝气,她身穿金丝绣花长裙,梳着芙蓉归云髻,用一支金簪固定,头戴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耳佩金摇叶耳坠,胸前佩戴了金链嵌宝石方盒,方盒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饰有珍珠、玛瑙、蓝宝石,红宝石等珍贵珠宝,繁缛富丽,精美绝伦。
她腰间佩戴了嵌玉凤纹蹀躞带,蹀躞带上装饰有金玲,她走起路来环佩叮咚,婀娜娉婷,摇曳生姿。她脚着七色彩霞履,高贵的鞋履如一件绝美的艺术品,此刻正随着主人的脚步优雅缓慢的行进着。
这位小娘子虽不动声色,但心底早已感叹震惊,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建筑,百转千回的游廊,这个宅院大的简直像迷宫一样,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错落有致的布散其中,清泉溪涧环绕四周,假山瀑布搭建布景,宅中果竹繁茂,花药成行,一步一景,独具匠心,无声的彰显着高贵,无处的尽显着典雅。
此刻林苾棠停在一座华丽的殿宇前,小娘子郑阿春也紧跟着停了脚步。
郑阿春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美轮美奂的建筑,她仰着头,看着精美的碧瓦飞甍,雕梁画栋,碧瓦最前端的一排瓦上刻有莲花纹,寓为吉祥纯洁,飞翘起来的屋檐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寓为富贵如意,屋檐下的斗拱构造精巧,花样繁复,形似盆景。
林苾棠转过身,看到郑阿春呆若木鸡,瞠目结舌的模样,她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她炫耀似的向她介绍起了她的居所,“在我们南兮国,花椒泥涂墙的宫殿被称为椒房殿,那是皇后居住的地方,我这屋舍也是用花椒泥涂的墙,一会儿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郑阿春面色有丝羞赧,她红着脸,嗫嚅着开口,“女郎,我想如厕!”
林苾棠美眸微转,在心里酝酿了一个鬼主意,“喏,不远处那个就是厕房了,我带你过去!”
“多谢女郎!”
林苾棠带着郑阿春,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屋子前,走进屋子,里面有好几个婢女侍列在侧,侍女们皆是丽服藻饰,简直像富贵人家的女郎。
郑阿春再次陷入震惊中,没想到装饰这样奢华的屋子竟会是茅厕,这跟她平日里去的茅厕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配有华丽的坐具,坐具下是踏脚的刺绣锦垫,还燃着香炉来祛除异味。坐具旁的漆箱里放着干枣。
她心里犯起嘀咕:‘难道富贵之家如厕的时候还要吃东西吗?简直闻所未闻,’于是她不解的开口询问:“女郎,这是?”
“这是用来塞鼻子的,以防异味,不过这里尝尝熏香,所以这个也用不上。”林苾棠为她答疑解惑。
“哦!”她淡淡的回应着。
“你完事了出来就好,我在门口等你。”
“多谢女郎!”
“你是府上的贵客,不必如此客气!”
过了一会儿,郑阿春如厕完毕,她走到厕房门口,婢女们走上前伺候她,有婢女端着一个盛满水的金碗,另一个婢女端着一个装着像豆子一样东西的琉璃碗,她看着那豆子,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女郎?这是何物?”
林苾棠对她说:“士家贵胄流行一句话:‘面脂手膏,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澡豆在士族是非常常见的,可对你们庶族寒门,就是奢侈的了。我林氏虽不是士族,可却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士族有的我们通通都有!”
她眼底酝酿着揶揄与作弄的流光,面上还是如常,“你可先净手,再取出颗澡豆,吃下去,这澡豆是清洁内里的绝佳好物,可解毒清热,祛除污秽。这些澡豆泛着馨香之气,吃下去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郑阿春不觉有他,只按照林苾棠说的做,她净了手,然后取出一颗澡豆,放入口中,的确是有种馨香之气,可那感觉却有些涩,还有些黏腻,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澡豆吞咽下去。
她秀眉微蹙,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苾棠眉眼间尽是诡计得逞的得意,她菱唇荡漾起一丝涟漪,那涟漪逐渐扩散蔓延,抑制不住的掀起波浪来,“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蠢!那澡豆是用来净手的,我让你吃你就吃?简直蠢死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我一直想知道,吃了澡豆会不会,会不会吐泡泡,这回你可以帮我证实了,哈哈哈!”
听了她的话,郑阿春瞬间干呕起来,她粉嫩的小脸憋得通红,肚腹里翻江倒海般不适。
一丝凌厉与几分跋扈浸染上林苾棠的眼角眉梢,她面带不屑的嘲讽到,“瞧你这副穷酸相!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还妄想攀上我们林府的高枝,若是让我知道你包藏祸心,定会要你好看!”
她面上带着见惯了琦珞宝货的自矜与目空一切的倨慢,夭桃秾李般的娇颜上满是对郑阿春的不屑一顾,她最后瞥了她一眼,随即招呼婢女,“舜英,舜华,我们走!”
端着水盆与澡豆的两位婢女恭敬道,“是,女郎!”
林苾棠是南兮国都城盛禧城第一富商之女,生在商贾之家,她从小钟鸣鼎食,乘坚策肥,履丝曳缟。她的父亲林廷庥孳孳为利,到处购置田园,商肆,还常执牙筹,亲自算账。这样一个爱财如命之人,对这个女儿却是宝贝得紧,以至于把她娇惯得张扬跋扈,任性妄为。
南兮国的皇帝慌于声色,不恤政事,皇后娄黑云把持着朝政,朝中的大臣分为以太尉嵇陟与大将军白颙为首的两派,朝廷中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太尉嵇陟如日中天,党羽密布,大将军白颙军功显赫,位高权重,林廷庥两边押注,私底下与他们二位皆有逢迎往来,商人的奸猾与市侩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廷庥虽是一名商人,却也偏爱吟诗作赋,附庸风雅,在盛禧城西郊建有名为“清客园”的山墅,城中负有盛名的才子们常常受邀至此,其中有五位郎君闻名遐迩,人称“盛禧五郎”。
这日傍晚,在林府的宴飨阁,为了欢迎初来乍到的郑阿春,特摆宴席。
迎宾宴开始,端着美酒佳肴的仆婢鱼贯而入,开始施酒布菜,各人面前的矮踏上首先摆满干果、鲜果各四碟;羹四种,分别是:缶菌、莼羹、瓠叶羹、银丝羹,紧接着是迎宾八小件,布菜后仆婢们行云流水般依次而出,显然是训练有素,张弛自如。
林廷庥首先说了欢迎与客套的话,让郑阿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听了这个林苾棠更是愤懑,明明阿父的爱从来都是只对她一人的,这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要分走她阿父的宠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廷庥首先拿起箸,开始品鉴菜肴,随后林苾棠与郑阿春也纷纷拾箸而食,舞姬们轻盈而入,献上了《杯盘舞》,席间丝竹管弦,轻歌曼舞,好不怡然惬意。
一曲终了,舞姬们蹁跹而出,仆婢们又重新端着各样菜肴走了进来,不一会儿,矮踏上的菜肴焕然一新,迎宾八小件被迎宾八大件所取代,燕窝、鱼翅、海参、蟹肉、驼蹄、熊掌、猴头、鹿尾被摆放在中央,周围放置了四鱼、四素菜及四碟小菜,这着实让郑阿春吃了一惊,因为之前的菜肴繁多,一样品上一口就似有饱意,整桌菜肴几乎看不出有品尝过的痕迹,这样重新更替布菜简直是奢靡浪费,这么多的菜肴足够穷苦人家吃上好久,她不禁在心里感慨富人的奢靡跟穷人的清苦竟能形成如此大的反差,这差异好似一道险要的天堑,这边的人过不去,那边的人也过不来。
看着面前使人垂涎欲滴的木耳菹、金齑玉鲙,若不是婢女报了菜名,她从未见过这些精美的菜肴。一想到还有很多穷苦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郑阿春就悲从中来,她不自觉的用箸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黍饭。
坐在郑阿春旁边的林苾棠终于逮到了机会,她倨傲的看着她,出声质问到:“《礼记》上说‘饭黍毋以箸’,意思就是说吃黍饭的时候不要用箸,而应该选择用羹匙,你没读过吗?”
为了不让郑阿春拂了面子,林廷庥出声教训起女儿:“《礼记》上还说‘夫礼者,自卑而尊人。’意思是说所谓礼,就是要自我谦卑而尊重别人,有你这样尊重人的吗?快向阿春请罪!”
林苾棠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对着郑阿春虚浮的行了个礼,敷衍的说:“失礼了,望恕罪!”
郑阿春连忙起身回礼:“不敢不敢!是我失礼了!”
这段小插曲过去了,宴席剩下的时光就这么安然的度过了。只是林苾棠心里还是有疙瘩,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宴席过后,林廷庥把林苾棠叫到跟前,“冏冏,阿父之所以给你取这个乳名,就是因为冏冏,即光明貌也!阿父希望你像小太阳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一不开心,阿父就也不开心了!”
“可那郑氏阿春,她……”
林廷庥耐心的劝慰到,“她的阿父虽是个庖人,可却救过我的性命,是阿父的救命恩人,如今她父母双亡,我怎能坐视不理呢?”
林苾棠狐疑道,“真的只是这样?阿父没有骗我?”
“你是阿父的小心肝,阿父怎会骗你呢?”
“那好,我就对她好一点!”
“好好好!真是我的乖女儿!”
冏这个字自古就有哦!古人也用这个字做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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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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