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声戛然而止，步彤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打了个措手不及，呼吸一滞。
他随即瞄了眼镜子里的时渝，见对方表情如常，依旧是那副淡漠模样，透不出丝毫情绪，思绪打了个转儿，轻笑一声。
系统直接炸了：“都怪你！要不是你昨晚非要出去，他能发现吗！完了完了……”
系统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嘴里不停念叨。
“师傅别念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步彤稳住系统。
他敢肯定时渝早就发现自己的存在，对方装了那么久，直到今天才戳穿完全是拿住了把柄，像蛰伏于暗中的猛禽，捕捉猎物的破绽后亮出利爪，一击必中。
步彤决定先装死，不能在对方的第一步试探下就自乱了阵脚。
时渝特地在镜子前确保自己能够完整捕捉到身体上的变化，浴室空气里蕴含的热气逐渐散去，蒸汽凝结成珠在镜面上留下道道水痕，扭曲了映在其中的面孔，恍然间他捕捉到眼前人的嘴角勾起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转身走出浴室，白炽灯打下的阴影笼罩书桌。
时渝抽出椅子弯腰，纤长的手指挑起根殷红的电线，从夹缝处勾出个黑色方块，圆形的镜头闪着光，藏在暗中的野兽露出了他的眼睛。
“他刚刚平A骗大招！这小子什么时候装的监控。”系统不可置信。
“都说了让你平时少玩点游戏多盯着点。”步彤看着他把监控放在一旁，抽出手机点开放在文件夹里的软件，满屏的监控记录引入眼帘。
时渝不紧不慢地从第一个视频点击播放。
步彤看着画面中的人躺下熄了台灯后没过多久就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手舞足蹈地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他自我欣赏了会，评价道：“完美。”
步彤移开视线向左下角的日期瞟去，正是他来到游戏世界的第三天，不由得感慨对方的敏锐程度。
将视频一条条看完，直到视频日期显示昨晚，时渝伸手暂停住手机中人出门的动作，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步彤暴露得彻底，没了隐藏的必要，头次在对方清醒时开口，声音平稳：“或许你听说过人格分裂？”
时渝正要放下手机，脑海中响起的清亮声音使他动作顿住，手停在半空，唇缝抿成直线，轻轻地眨了下眼等待下文。
“我是你自我意识下诞生的第二人格，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生活孤单枯燥，于是分裂出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步彤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一番话给系统听得目瞪口呆。
时渝没什么表情，手机磕在桌面发出轻微声响，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外透进来，桌面泛起浅淡虹光，他盯着那道光半晌伸手，彩虹跃于掌心传递过来灼热的温度。
手心发麻，时渝五指虚拢轻轻攥住，没有说话。
步彤拿不准他的态度，他刚才的一番话也不足以让对方相信，脑中思索：他必须得让时渝接受他的存在，两人达成共存模式才方便他接触男主完成任务。
步彤重新组织语言刚要开口，耳边便传来道声音：“解决我的问题？就是发骚扰短信？”
步彤没注意在他分神思考新借口时，少年已经翻出了他骚扰男主注册的小号，手指划过屏幕，翻来覆去地全是那几个字。
时渝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自称副人格的步彤为什么要每晚不间断的重复给他发短信，他不介意步彤的存在，但不能接受对方肆意使用他的身体。
戳穿步彤的把戏，他隐藏背后的秘密透出线索，这一点足以勾起时渝的好奇，萌生探索对方的想法。
“我一无聊就喜欢随机挑选个幸运儿发短信打发时间。”
系统对步彤的操作已经麻木，听着他胡扯直翻白眼，步彤不以为然加重语气控诉：“你知道我每天看着你工作多无聊嘛？”
“我发发消息怎么了，顾及到你还特地换了个号。”步彤蹬鼻子上脸。
越说越起劲，“这么多天了我就只出过一次门，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浪费大好时光。”
时渝习惯一成不变的事物，能够支配带来清醒，他需要掌握事情的发展达到稳定，不能让对方带来超出预料的事情。
“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再随意控制我的身体。”时渝声音沙凉，在沉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步彤不服：“凭什么！我有身体的一半的控制权，应该在外面享受人生，而不是被困在体内当摄像头，天天吃淡出鸟的面包速食……”
还没说完，步彤眼睁睁看着对方拉出他的小号，在设置里点击注销，眼前一黑。
系统神情恍惚，光球都开始溃散：“任务……男主……”
它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希望，步彤每晚做任务敷衍了事后就是上网冲浪点赞沙雕段子，现在连任务都没得敷衍了，这人没救了，它完蛋了。
“没事，稳住。”步彤表面安慰系统，内心已经抓狂大叫。
系统借他的钱还剩两三百在钱包里呢，他的钱！
步彤沉浸在破产的痛苦中，一脸恍惚。
时渝没听见步彤的回答也不在意，起身到玄关穿鞋，手腕拧动门把手时耳边浮现步彤的控诉，回顾一遭自己的日常，发现思绪被对方带偏后，皱着眉清空脑中的想法，出门工作。
步彤寄人篱下，窝在意识里怒视对方，盯着对方上菜就诅咒人家走路摔跤，对方洗碗就诅咒水池停水，想到这就发出一阵怪笑。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步彤收敛神色，满脸认真的叫来系统：“把你能量分我一半，成败在此一举。”
系统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不情不愿的分出团小光点融进步彤体内。
充盈填满全身，虚幻的魂体凝聚些实意不似先前飘渺，步彤冷笑一声，掐着点在时渝下班出门的瞬间，抢了身体的控制权，把对方挤进意识海。
他要报复！
时渝一阵眩晕，等了会稳住神绪，第一次体会到被剥夺感官，意识挤在狭小黑暗角落，失控的滋味让他焦躁，冷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于这场无声战争中占据上方，空气里的硝烟气息成为获胜者的气势加成，张牙舞爪。
决定让对方尝尝可望不可即的滋味，步彤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走向远处商场，心情通畅的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时渝脑子混乱，不知所措，关注步彤的一举一动。
红汤在锅中泛起咕嘟，水泡炸开油光迸溅四处，漂于其上的辣椒布满汤面，热气模糊面孔，四周皆是哄闹的说笑。
步彤双颊通红，夹起现切的牛肉片扔进锅里，左右刷了几遍，肉片颜色变深卷曲，圆润肉丸在红汤中畅游，碰撞又分离。
熟透的牛肉塞进碗中裹上芝麻辣椒，褐色被覆盖，步彤眼中闪过狡黠，飞快把肉塞进嘴里将辣椒咬出汁水。
辣意如火灼般烧透口腔，密密麻麻的疼意刺入舌尖，时渝对身体的第一感受就是辣，喉咙被点燃，辣味直冲脑门，让他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刺/激。
嘴唇被辣椒染得殷红，舌根发麻使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咽下嘴里的菜，步彤适时的出声：“旁边的可乐。”
甜味覆盖口腔，冰凉的感觉随着气泡刺/激味蕾，喉咙被安抚，紧随而来的便是体内涌上脑海的舒爽愉悦，时渝眯起眼睛，体验这新奇的感受。
步彤在意识海里看着这一幕和系统吐槽：“怎么感觉让他爽到了，这可是爆辣的火锅。”
系统翻起白眼：“你俩是同一个身体，承受阈值都一样。”
步彤撇嘴，在时渝伸手夹菜的同时夺回控制权，笑得像只狐狸，美滋滋地把筷子上的肉放进嘴里。
时渝心头涌上一股微妙的遗憾。
步彤自觉胜利扳回一局，报复时渝注销他账号的事，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发出叹谓。
杯中饮料剩下一半，随着步彤的动作溅出，他用力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暗自咬牙：“不对。”
想起随着账号一起消失的两百块钱，步彤亮起手机正面对着向硬币机扫了两百块过去，机器哗啦作响，硬币瀑布般流进塑料筐里。
硬币分量不少，步彤端着筐子跑向一排排闪烁霓虹灯光唱响音乐的娃娃机，挑了个奇形怪状的褐色咖啡豆，立志要一把拿下。
重复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后，步彤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垮起一张脸，死死盯着铁爪子上的娃娃，看它快到出口时轻轻一抖，软绵绵的滑落在玻璃旁。
屏住呼吸来了个大喘气，步彤握拳，指甲在手心上刻出红色月牙，来气了。
步彤心思一转，一口气把剩下的硬币全塞进机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把意识海里的时渝薅了出来：“你！必须给我拿下！”
时渝面无表情的握住了机器，照着步彤之前的动作晃动把柄，在数字归零的最后一秒按下按钮，看着铁爪垂下后慢慢悠悠升起，他的第一次抓起了空气。
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抿着唇再次握住机器柄，下抓的时候心中提起，随着吊起娃娃松了口，又随着娃娃坠落戛然而止。
步彤在意识海里对着系统吐槽：“这人也不行啊。”
系统扫个白眼过去：“比你强多了。”它不知道步彤怎么好意思嘲笑别人，必中的爪都能抓空，没一次能对准。
次数逐渐减少，在最后机会的放下的那刻，时渝神情认真凝重，咖啡豆精准坠入出口，听着脑中步彤兴奋的声音，松了紧绷的精神，垂手掌心向内蹭了蹭衣角。
滑稽的咖啡豆被捏在手中，步彤坐在长椅上将它本就滑稽的表情捏得更加好笑，举在眼前给它配音，他捏住嗓子造作道：“区区时渝，看到咖啡大王还不提头谢罪，答应大王的三个条件，我就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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