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样貌让他晃了神,直到颈脖传来的顿痛才将他的思绪唤回。
步彤用尽浑身力气,抓住脖颈上的禁锢,那双粗糙的手纹丝不动,掌心粗粝磨破薄弱的皮肤,他呜咽着被条滑腻的舌头含住喉结。
辛甜血味被卷进另一人的呼吸,血液顺着颈间伤口流向对方唇舌,他屈膝蹬地挺起腰,手肘顶住那人的躯干,额角滑落的汗液停在颈间被舔去。
汗水浸湿衣物,步彤的疼得思维涣散,五脏六腑挤在一起烧灼,他瞳孔微动,在被放慢的感知中找到聚焦点。
他还要报复,要完成任务。
不能就这样死在这,他不能死,他不甘心!
他腾出右手,忍住痛楚摸向地上的拐棍,腰侧被碎石划开,痛意吊着清醒,枯枝粘在衣袖上,遮住他手中紧攥的石块。
求生的渴望裹挟着不甘袭向对方,全身力气被压在石块上,他猛地砸向对方后脑。
步彤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
泥土跟着翻滚,青年手肘抵住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用力一推,陷在泥土中。
他翻身趴在地上,拼命汲取呼吸,脊背浮动。
步彤捂住喉咙,痛楚成为他还活着的证明,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为疼痛感到欣喜。
步彤挪到拐棍边,颤颤微微的立起木棍,末端扎在地面。
他攀附其上支着身体靠在树干边,侧头的那刻和地上那双殷红的眼睛对上视线。
跑!
汗珠砸在树叶上,潮湿的泥土裹住脚踝阻止青年迈出的步伐。
细雨模糊了步彤的感知,他不知道对方下一刻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只能放轻呼吸。
双腿似灌了铅,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步彤攥着拐棍,扶住身旁的树干想要获得片刻喘息。
仅仅一刻的停留,雨幕中便又传出那道穷追不舍的脚步声。
步彤回首在纵横的枝干间瞥见对方的身影,那人显然也发现他,抬腿追来。
痛苦禁锢四肢,步彤不能再动,眼角捕捉到坡下靠近山体那处黝黑的洞穴,卸了力气,砸在地面。
青年滚进山洞,黏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涌出。
步彤喘着粗气靠在山壁上,仰首抵住脑后凸出碎石,脖颈流畅弧度暴露于昏暗光线下,汗水顺着肌肤下流淌生欲的青紫血管跳动。
洞口那人身形一动,走近几步,宽大衣袖飘渺,步彤这才看清他的相貌----
身子清正,生着一副秀气端庄模样,追了他半路衣衫依旧工整。
男人垂眸盯着步彤,若是忽略对方那双蕴含猩红的眸子,凭他那副神态俨然露出种菩萨低眉的感觉。
身后光影荡漾,衬得他更加脱俗,反倒显得步彤如同丧家犬。
“你想要什么?”步彤阖眼,胸前衣衫起伏,嗓音已嘶哑到了连轻语都刺耳,用尽力气吐出一句。
段御清愣住,赤红眼里充斥懵懂,他走向青年,蹲在他面前,抬手摸上对方的颈脖,“吃饭。”
男人弯腰握住青年纤细的脖颈,瞄见泛白伤口皮肉,低头凑近,倒在青年肩头。
步彤呼吸一顿,喘出浊气,又恢复胸膛起伏,他抬手探向男人鼻下,温热气息喷洒在指尖。
没死,晕了。
青年面色苍白,撑住地面站起身子,侧脸瞥向男人,眼底翻涌深沉情绪,记忆的影响几乎让他魇住。
他握紧捡来的尖石,双手举过头顶,尖锐棱角朝下正对男人的脸,刺下去的瞬间,玉石跌落的撞击声响彻山洞。
手腕突兀停在半空。
步彤偏头低垂着眼眸,目光掠过方才被他不小心踢到的男人腰间,赫然露出一块雕着竹节瑞鹤的白润玉佩。
青年全部注意力被引过去,放下手臂,弯腰勾住玉佩。
“这什么东西?”步彤问,说着,将玉佩一把拽下来。
系统扫描了下,和信息对上号:“归灵宗的玉佩。”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剧情没给出具体地址,按理来说,步彤应该按照剧本一点点的找,找个十年八年的。
步彤吹了个口哨,将玉佩又塞回男人腰间:“没办法,天选之子。”
他笑了下,余光扫过男人的脸,总觉得有点眼熟,又把记忆翻出来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这人和男主长得三分相似,连那玉佩都是一样的,估计是门派信物。
原先他还以为这人只是有用相似相貌的疯子,杀了也没什么,如今看来,这人和归灵宗……不,和男主脱不了关系。
暂且饶他一命,青年放下玉佩转身走出山洞。
彤山里寂静一片,凉风卷起额角碎发,步彤眼角嫣红,呼出口寒气。
他扯下灌木丛里的果子,捞过藏蓝色衣袖潦草擦了擦。腰间挂着的布条兜住野果,走回山洞。
四目相对,山洞宁静。
步彤声音沙哑,垂眸俯视,他方才找些了藤曼将男人捆住,如今那人安静坐在地面:“你醒了?”
段御清听见声音,忽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眼神在颈间皮肉刮过。
步彤放下手中的野果,走到男人身边,在他面前蹲下,问:“你是归灵宗弟子?”
男人没说话,只是看向他,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来。
步彤起身,袖摆扫过男人的脸,忽视对方躁动的模样,在他旁边转了两圈。
若有所思,然后问系统:“这人怎么了?”
系统赏了他个白眼:“弱智,走火入魔了。”
蓦地,步彤苍白病态的脸上挂起抹笑,拿着木棍戳向男人结实的肩,吐出的话饱含恶意:“原来是走火入魔了啊。”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怎么带我去归灵宗?”
记忆共情逐渐加深,于是步彤在意识到对方状态时,先是生出一股舒畅的快意,在对方那获得星点的平衡。
他乐意嘲笑别人的落魄获得丝毫安慰,几曾何时他变成如今的怨毒模样,再也找不见曾经清风霁月的淡泊。
一场刑罚在众目睽睽下将他埋在地底,从此不见天日。
步彤瞳孔扩散,靠近了些,又轻声问了遍:“疯子,你要怎么带我去归灵宗?”
他伸出手勾走男人的玉佩,放下手心摩挲着,“你之前说饿?跟着我会吃饱的。”
段御清追逐着他的手,凑到他身前。
青年顺手从地上捞起个野果塞进他嘴里,捏着玉佩走到一旁:“快吃,吃饱了……带你去治脑子。”
说完,他拎着从男人身上扒下的宽大外袍走出山洞。
段御清只保留着堪比兽类的思维,之前从青年那汲取的血液让他多了几分清醒神志,潜意识里将对方当作饲主。
眼见青年走出山洞,他稍稍用力就挣脱了藤曼,起身想要跟上对方。
“啊,忘记说了,别乱跑。”声音随风钻进山洞,男人被钉在原地。
踏出山洞的下一秒,步彤捂住脸:“完了,我成变态了。”心里总是涌出各种坏念头,完全不受他控制。
系统安抚道:“没事,剧情影响,脱出世界就没事了。”
系统没告诉步彤,为了让人老老实实地走剧情,它特地将模式改成沉浸式了。
——
山谷清流,银湖泻波,缀着落叶间的斑驳光影倒映出苍白纤瘦的身影,涟漪荡漾青年垂落的青丝,存下片刻安宁。
步彤搭在岸边,阖眼,树阴洒在面上,林间微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是让你别乱跑?”
“饿。”
男人说来说去就这一句,步彤没再理他,仍由男人在一旁蹲着,对男人传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他洗了半个时辰,男人就蹲了半个时辰。
步彤起身拎过衣袍披在身上,段御清的目光像是被烫到,莫名地不敢看他。
越发强烈的饥饿感充斥全身,段御清沉默着扭头回去解决山洞里剩余的野果。
野草骚动间,衣料摩挲同岑参溪流奏出声响,掩下男人离去的脚步。
岸边失去男人的身影,大概是回去了。
步彤拢住衣袖,随手扯下路边枝蔓上扬起的花,清香微涩的甜意在口中化开。
青年的身影突然顿住。
溪流离山洞间的距离还算短,几步路步彤便察觉出不对。
脚步声已经到跟前,一窝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分成几波观前顾后,手中举着不同样式的器具,衣衫凌乱的四下移动目光。
“在这儿?”
“我看到他过来的!”
步彤靠在树干上,枝叶藏住他大半,青年垂首盯着脚下的影子,几乎要和树荫融为一体。
叶随风动,衣袖划出弧度明亮着青年的身形。
那群人一眼就注意到树后走出的青年。
长身玉立,青丝长落于腿间,衣摆随走动飘起,他眼眸折着光,浑身端着疏离气息。
领头人见林中突兀出现个仙人般的身影,一时有些愣怔,嘴巴微张,就那么看着。
身后的女人率先反应过来,曲起手臂,用手肘抵向他的腰。
林中出现这般人物显得过于奇怪。
领头的男人放下举起的手臂,冲青年一扬首,问道:“敢问阁下可曾见到个神情痴傻的疯子?”
等步彤走进,模样撞进那人眼中,那人顺畅的话语顿时磕巴,男人的表情变得奇怪,他身后的女人将青年上上下下扫了遍。
随后,女人运功飞身落在青年身侧,隔着两步距离,围着他转了圈,皱眉问道:“山中危险,你在这做甚?”
她方才用灵气试探,这人毫无反应,的的确确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步彤不动声色打量着,又看了眼她身后拎着剑的男子与一众修士,理平翻起的衣袖,声音沙哑微凉:“听说山中有传说中的灵兽,我好奇真假,便过来看看。”
女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胡诌,与男子对视一眼,顺手拎起剑露出剑锋。
剑架在青年颈间,划断的发丝飘在半空,剑刃的寒意刺在他的皮肤上。
步彤垂眸看了眼,遗憾笑道:“好吧,我方才在溪边洗浴,并未看见什么疯子。”
他想了想又道,“仙人若是不信,去溪边查探一番,便能知晓我所言真假。”他咬着尾音吐出剩下的话,朝女人眨了下眼。
再试探过也毫无反应,女人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将剑入鞘,对右侧弟子使了个眼色,转身对青年作辑:“对不住,山中险恶,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既然公子如此说了,我查过也便放心了。”
弟子不到几息飞身落在原地,冲女人摇头。
这群人确认过步彤并未作假,纷纷作揖后回身离去,临走前还叮嘱道:“山中危险,将要入夜了,公子早些离去吧。”
步彤望着远去的身影,眼中毫无波澜。
他大概明白这群人的目的,缓缓转身,径直走向藏在远处山石后的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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