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急急吐掉嘴里的牙膏沫，盯着镜中的那张脸，有些紧张地问：“你听到他说感谢你了吗？”
等了一会儿，他听见系统回答。
“……嗯。”
这一声太过短促，以至于它的机械感大大减弱，听起来仿佛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郁宁这才松了口气，他冲着镜子点点头，继续刷牙。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中，门外沈言白在喊他：“豆腐脑要甜的还是咸的？”
郁宁随手抹掉脸上的水，匆匆答道：“甜的！”
两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郁宁在《轻纱绕》中戏份结束，月底就杀青了。
季华心伙同其他演员一起给他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杀青宴，有她在的地方气氛总是很好，大家说说笑笑，也算是工作之余的一味调剂。
郁宁向这几个月以来和他共事的同事们表示了感谢，只有打工人才知道能平稳地完成工作有多值得感动。
他举着酒杯，向季华心举杯，由衷道：“华心姐，我要特别感谢你。”
不论是在节目上还是在拍戏的过程中，季华心都照顾了他很多。她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是细心，平时就很会照顾身边人的情绪，同时内核又稳定，简直是天生的领导者。
由于郁宁过去的恶名在外，他刚进组时其他人都尽量绕着他走，生怕被他的跋扈波及，是季华心率先同他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在她影响之下才逐渐同郁宁熟悉起来，发现郁宁的性格与外面所传截然不同。
季华心是不拘小节的人，她拍了拍郁宁的肩，抬手将一杯酒饮尽，“不用感谢我。就算没有我，大家也会喜欢你的。和你合作很愉快，你是个有实力的演员，我很期待你后续的表现哦！”
她的长相本就明艳大气，又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醉，但脸上已经浮起了浅浅的红晕，显得她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
季华心笑得像一个女侠，“宁宁，加油，我看好你！”
郁宁便也笑着点点头，喝完一杯酒。
最后，他端着酒杯到了导演姜文赋的面前。
“姜导，我敬您。”
虽说夏仞这个角色是靠郁宁的实力争取来的，但是姜文赋能做到无视外界的风言风语拍板定下他更需要魄力。按照郁宁以往的名声，要是没能遇到惜才的人，说不定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
姜文赋稳稳坐着，受了他一杯酒，只举起酒杯略微呷了一口，平静道：“小季说的没错，你是个有实力的演员，继续努力，我想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又是影视界的老前辈了，这个承诺的分量自然不言而喻。郁宁顿时喜悦至极，如果能得到姜文赋的肯定，他的职业生涯绝对能开一个好头。
“多谢您。”郁宁一饮而尽。
众人觥筹交错，摆脱了白天工作的烦恼，气氛轻松活跃，一直玩到一点多才陆陆续续回去。
作为杀青宴的主角，郁宁自然少不了喝酒，离开包厢时走路已经有点跌跌撞撞了。
袁樱掺着他走到门口，正等车时，一辆黑色汽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门打开，沈言白大步走向他们。
本来沈言白今天晚上也想来参加的，但是他晚上有一场夜戏，郁宁坚决不允许他请假，因此他只好作罢。
凉丝丝的夜风吹在脸上，郁宁终于清醒了些，抬眼便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到了自己身前，一张俊脸俯下来凑到了他面前。
郁宁抓着袁樱的肩膀，自以为小声实际上并不小声地道：“这个人……好眼熟啊。”
袁樱：？？？
她心中警铃大作，按这个展开，郁宁不会是把沈言白当成什么人的替身认错了吧？
郁宁酒后失言道出真相，然后他们开始一场虐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袁樱被自己的脑补弄得忐忑，着实为郁宁捏了把汗，正想压低声音提醒郁宁眼前人是谁，就听沈言白问：“像谁？”
“像……我男人。”
袁樱心里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不是什么狗血展开就好。
沈言白轻笑一声，“是你男人来接你了。”
郁宁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沈言白不和醉鬼计较，弯下身手臂环过他膝弯，行云流水地将他抱了起来。
他对袁樱点头致意，“我先带他走了。”
“好的好的，正好我叫的车也到了，”袁樱赶紧摆摆手，“老板再见。”
郁宁松开一只揽着沈言白脖子的手，艰难地晃了两下，“拜拜。”
夜已经很深，街上几乎没什么车。沈言白在等红灯的间隙看向身边的副驾驶，郁宁歪着脑袋睡得很熟，神色安稳。
他忍不住倾身片刻，两人之间不留一点空隙。
亲密无间。
晨光熹微，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陈铺在床头，照亮床头上那一团凌乱的被子。
“嗯……”
那团被子动了动，从中露出一个漆黑的后脑勺，黑发均匀地炸成一团，看得出昨晚主人并没有善待它们。
沈言白照例很早起床，他从床尾绕到床头，从被子中挖出一个头脑昏昏的郁宁。
“起床了。”
郁宁被他抓着胳膊半提半搂地坐起来，只觉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好一个劲地往沈言白怀里歪，妄图靠撒娇骗取一些睡眠的机会。
沈言白一边空出一只手帮他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清楚，一边耐心地劝：“早睡早起身体好，来，起床吧。”
“你说的倒是容易，晚上倒是让我睡啊！”郁宁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控诉，他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怎么一天到晚精力这么旺盛的？白天上班、晚上干活，不累吗？”
这一个多月沈言白几乎一天也没休息，《千古》的拍摄接近尾声，他这个男主角的事更是多。但是他就像一个不会感到疲倦的机器，郁宁完全没听他叫过累。每天精力充沛地出门上班，当然，夜里更加精力充沛。
沈言白轻笑了一下，“不累。”
“我累。”
郁宁自愧不如。他结束拍摄之后就一直待在沈言白身边，开启了白天躺尸晚上上班的日子。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有点吃不消。
“快起床，吃了早饭就不累了。”
“你骗人。”
眼见郁宁眼皮又要合上，沈言白只好使出杀手锏。一只手轻轻滑入被子中，顺着郁宁的侧腰一路往下。
这动作实在太危险，郁宁后背瞬间炸开一片鸡皮疙瘩，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停停停停！”他一把按住沈言白的手，投降道：“好了，我清醒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像是给自己添加保护层一般，生怕沈言白再次突袭。好在沈言白没在说什么，走向了餐桌。
等到郁宁洗漱完毕冲向餐桌，沈言白已经准备离开。
“等等。”郁宁盯着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听到郁宁的声音，沈言白不明所以地停下来，回头问：“嗯？”
郁宁紧张兮兮地跑过去，对他招了招手，“脑袋低下来。”
“怎么了？”沈言白应言行动。
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轻轻地从他的脑袋顶上捉下来什么东西。
郁宁张开掌心，那是一只正在微微发亮的、美丽的浅蓝色蝴蝶，刚刚一直停在沈言白的头发丝上，在郁宁掌中须臾便化作点点光斑消散。
沈言白亲眼看到这一切，如今已经见怪不怪，“哦，又出现了。”
“什么叫‘又出现了’？这可是化蝶症，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在系统通报化蝶症效果开始之后，郁宁便马不停蹄地上网查过了化蝶症的效果。
这种病症的具体表现是，化蝶症的患者身边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蝴蝶，使得患者逐渐看不见蝴蝶之外的世界。
经历了之前种种，现在他们俩倒也不觉得这种充满中二气息的病症离奇了。
不过很显然，身为患者本身的沈言白对这个病症并不太上心。反而是郁宁，一看见他身边出现蝴蝶就紧张得不得了。
经过他的潜心观察，他发现沈言白的蝴蝶是有不同区别的：他情绪平稳或者浅淡的时候蝴蝶是近乎透明的，心情好的时候是浅浅的蓝色，特别激动的时候则会变成绚丽夺目的蓝黑色，大晚上的看起来像某种发光的大扑棱蛾子。
而且这些蝴蝶只有他和沈言白两个人能看见，只会围着他们俩打转，一碰到郁宁就消散了。
相当于，郁宁成为了沈言白的限定版灭蝶专家。
郁宁拍拍手，拍掉手上的蝴蝶磷粉，“我不在的时候它们经常出现吗？”
看着他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的眉毛和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沈言白的良心完全被一腔热血融化了。他到嘴边的“没有”变成了“嗯”。
为了显得更真实，他立刻找补道：“其实还好，也不是经常。”
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心险恶的郁宁就这样毫无怀疑地掉进了他的套路，做出了一个让沈言白很愉快的决定：“反正我也没事，我跟着你去片场吧，帮你消灭消灭蝴蝶。”
沈言白没有一丝犹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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