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造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完善它,京阙早知道这个道理的。
他对喻庭所说的内容没有半点记忆,什么和祁云青见面,什么天命之人,那些所谓的预言对他来讲就是一片白纸。
“也没说什么。”京阙神情闪烁,避重就轻地进行模糊回答,“那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喻庭太了解京阙的各种神情和小动作了,言辞闪烁,绝对是在骗人!
即便她根据逻辑推理出一套合适的说辞,但仍旧有些点无法串连起来,比如游轮案。
机械鸟号三年一航行,所有参与航行的人员都会在一定时间内逝去,而吸引这些不怕死的人去航行的噱头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假设机械鸟号的操盘手是祂,那么祂的行为完全是滥杀无辜,和所谓的以杀入圣完全不搭边,规则怎么会容许祂这么做?
这段时间她暗地里调查过成宇科技,那些经营项目大都正大光明,瞧不出半点不对劲,喻庭用了点特殊的办法,虽没能挖出具体的背后之人,但百分之八十能确定是那幕后黑手,被乌林称为尊者的祂。
“祂想方设法地杀了你,我猜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规则,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祂不惜杀害众多无辜之人也要得到的。”
能让规则不降下神罚,祂一定从京阙身上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的真实面目,只有京阙能知道。
京阙陷入沉默,好一会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只听得到公交车的嗡鸣声,在这异样的沉默之下,车到站了。
广播响起,喻庭下车。这个车站距离上山有一小段距离,不算特别远,但现在天气不好,恐怕他们会被雨淋湿。
糟糕的天气环境估摸着也没法办事,喻庭说:“赶紧走吧,我记得半山腰有个木屋,先去那边躲雨。”
她仰头望着面前的大山,心头莫名浮起不安来,越走近,心脏鼓动地幅度越大,京阙静静在她身后飘着,十分不安,他怀疑喻庭生气了,刚才说话时语气特别生硬。
可是这要他如何回答呢?那预言他根本不清楚,一昧的瞎编迟早会栽,且漏洞会越来越大,被喻庭识破嫌弃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他委屈地想要落泪,难道他一辈子都比不过那个京阙吗?
华阴山看着陡峭,却并不难爬,他们前脚刚到木屋,后脚就洋洋洒洒落了雨,再晚一秒,她就变成落汤鸡了。
燃起火符,屋内亮堂许多,喻庭环视一圈,惊然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应当在半天前才离开。
“我……不知道祂想要什么。”京阙转到喻庭面前,可怜巴巴的一副小模样,试图引起她的同情,同时又特别的心虚,“有点久远了我不记得……”
喻庭直勾勾看着他,京阙心理压力巨大,他咽了咽口水,最终直接选择扑上去埋在她颈窝里哭,“好吧我承认是我骗了你,我压根就没有那些记忆,本来只是想着随便编一编,让你开心,但是我发现这样子你更伤心。”
他抽泣一声,继续道:“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生气也不要偷偷生气,你打我好了,反正我也打不坏,一下不解气就多打几下,宝宝你不要不理我……”
喻庭本来在认真思考着呢,这一下被京阙一顿输入,思维全被打乱了,她听完京阙的话,整个人都:“啊?”
怎么突然就开始忏悔道歉了?她也没说什么啊,喻庭二丈摸不着头脑,懵懵道:“我没生气啊,你这是突然怎么了?”
难不成鬼还能被鬼上身吗?喻庭可不会给鬼驱魔。
京阙抬起一双泛红的湿润的眼,低声问:“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喻庭哭笑不得,“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因为我骗了你,我压根就没有恢复记忆。”他神情落寞,活像霜打的茄子,“我也不是你爱的那个京阙,我只是碰巧和他同名同姓还长得一样。”
很好,替身桥段又开始了。
喻庭搓搓他的头顶乱翘的毛发,又揉揉京阙冰冰凉的脸肉,道:“你怎么又开始想这个了?没有恢复记忆就没有,慢慢来,总有一天恢复的。”
见她还是一脸包容且没有意识到京阙话里真正的含义,京阙反而更难受了。
他张了张嘴,自暴自弃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消失的时候去哪里了吗?我把所有事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喻庭肯定说好,然后拍拍他后背,极具安慰感。
于是伴随着簌簌雨声,京阙把自己保留的秘密全部和喻庭说清楚,毫无保留。
他本打算将欺瞒进行到底,可每每看向喻庭的双眼,那双眼睛澄澈坚定,眼内全然是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哪怕阴暗如他,面对这样纯真的情感也不由得会忏悔。
一想到自己打着爱的旗号却欺骗自己的爱人,他就恨不得狂扇自己一巴掌。比起靠着谎言和爱人和和美美,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爱人伤心难过的表情。
没有什么比爱人开心更重要的了。
如果喻庭不愿接受自己这个冒牌货,他会选择退回阴影里,一直守护着她。如果喻庭希望他这个冒牌货替身带来一点慰藉,他会毫不犹豫地出现,给予喻庭不输于之前京阙的爱。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地府之主?之前失忆只是因为在渡劫?能出现是因为感知到了我的召唤?”喻庭总结道。
京阙点头,“地府此前一直处于无人管控的混乱状态,直到你递给我晶石,炼化后我才彻底觉醒,然后花了点时间管制地府,那个幕后黑手作出来一堆幺蛾子,很不好处理。”
要是再晚一点,恶鬼横行为祸四方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生前的尸骨在我宫殿的玫瑰园里埋着,这次回去还特意看了看,尸骨还在的……”京阙皱着一张脸,难过道:“我只是个冒牌货。”
喻庭捂着额头,在这个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信息量一口气给得太多了,导致她都没法控制好脸上表情。
这怎么可能不是京阙呢?样貌、声音、行为举止甚至身上哪块地方有痣都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都与之前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京阙更粘人更会撒娇。
她只以为是失忆带来的分离焦虑。
“你……”
喻庭一开口,京阙紧张地绷直了上半身,眼睛直溜溜盯着喻庭转,在她说话前先道:“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是有一点故意,但是我现在乖乖坦白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如果你不想看见我,那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当……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好了。”
他忍着哭腔,想装得体面一丢丢,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和外面下的雨不相上下。
诚然京阙也没做什么,更何况对着这样一张脸喻庭是无论如何都生不来气的,她叹气,像蝴蝶一样扑过来,精准无误地给了他一个吻。
冰冰凉凉,带着苦涩的味道。
京阙怔住,他不明白这个时候这个吻代表着什么意思,他不敢揣测,只能像个呆子一样,瞬时放空了大脑,静静盯着喻庭不移开目光。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确信,你就是我爱的那个京阙,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我能感知到。”喻庭手抚过他泛红的眼周,轻轻揉了揉,道:“我从八岁认识你,然后度过了数不清的春夏秋冬,没理由辨认不出京阙来。”
她以额头抵着京阙的额头,怜惜地蹭了蹭,又一下一下啄吻着,“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发生了,也许过不久谜底就会揭晓了。”
“可是……唔……”
像是猜到他会说什么,喻庭一个吻术打断,“别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了,你只需知道你不是什么替代品,是独一无二的京阙,相信我,好吗?”
京阙钝钝地嗯了一声,显然还有些失落。
喻庭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了句荤话,京阙一下子面红耳赤,仿佛精血倒流到脑壳上,他环抱住喻庭,又羞赧又满意十足地说,“那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比他……不,比之前还厉害是不是?”
“嗯嗯嗯是是是。”
“你敷衍我!”
总之二人把话说通之后,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京阙更加粘人了,仗着自己不是人,直接和个树袋熊一样挂她脖子上,好在没有重量别人也看不到。
喻庭不得不感叹,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京阙都同样的特别好哄。
天擦黑时,雨停了。
华阴山的山脉与其余各地不同,据传上古时期,曾是开天辟地的源头,山头上蕴藏着极为丰富的灵缘,供给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修行,可惜后来资源枯竭,纷争不断,异象四起。
没能力的人有去无回,有能力的人陷入无止境的厮杀,华阴山彻底变成了死山。
山脉与地下也相连,毁一处,地府也会相应的受到牵连,作为地府之主,他不得不亲自来查看,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自己的小心思。
雨过之后,天空格外澄明。月光映照着土地,将山势走向体现得明明白白,喻庭总感觉这月亮亮堂得有些过分了,再加上之前诡校的遭遇,她多多少少受到影响,面对月亮总是疑心。
京阙见她满面愁容,凑过去说:“放心,有我在,不可能让你陷入幻觉,你现在看到的都是真实的,这个月亮兴许是受到我灵缘的影响,所以格外的亮堂,别担心。”
他牵着喻庭的手,又补充道:“好歹我也是管着地府的,怎么说也算是官方人员,让祂们行个方便也不为过吧。”
喻庭被逗笑了,想着自己现在也是有能力傍身的,不至于身死此地,她安下心来,同京阙寻找着山脉破碎的核心之地。
树林间飞起乌鸦,像是在惊慌逃窜,喻庭随意给一只乌鸦指派任务,借着它的眼睛去俯瞰地面,掠过层层叠叠的树丛,她“看”到一座神龛。
当操纵乌鸦靠近神龛时,乌鸦拼了命地挣扎,不愿靠近一点,似乎那神龛是什么大凶之物。
心慌的感觉又来了。
喻庭的心脏跳得很快,供血跟不上的代价就是人虚弱头晕晕,仿佛连头顶的月光都变成了要残害她的刀光,京阙稳稳扶着她,担忧道:“你状态不太好,我们等明天白天再去吧。”
“不用,抓紧去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喻庭脸色苍白,脚下悬浮感强烈,可这些终究比不过心里的恐慌,来之前就隐隐感到不详,现在越发靠近感知越强烈。
她没有告诉京阙的是,出发前喻庭做了一次卜卦,卦象为大凶,行程大凶,但喻庭大灾,恐有血光乍现。
考虑到京阙特有的保护欲,喻庭没具体说这个卦象,她冥冥之中意识到,破局的关键点恐怕就在今夜出现。
也许会见识到意想不到的人或事。
爬上来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第 5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