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陶栀犹豫片刻,对上那人微微蹙起的眉眼,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错开他的目光,连忙下跪,“小女是乡间的平民,如今出现在此是受到家中迫害,强逼小女嫁给一个老头!小女不愿,便逃了出来,在此迷路。”
在古代,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女子,大多都是要沉塘的。陶栀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年代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那个破旧不堪的屋子里,所以面对质问,她也只好胡说八道。
眼前这个和霍去病长得一模一样的将军眯起双眼,显然不相信陶栀的话,但看到她衣衫褴褛,通身脏兮兮的,有些嫌弃,对身边的侍卫冷声道:“此人身份不明,不能轻易放她离开。带回营里,把她收拾干净。”
侍卫应声,架起陶栀来,跟着军队前行。
这支队伍似乎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一左一右两个侍卫一直架着她,神情自若,陶栀耐不住寂寞,三番五次与二人搭话,可他们却不理会她。
“两位大哥?给个面子呗。”陶栀冲着他们露出一抹笑容来,尽管此时全身脏兮兮的,也丝毫不影响赞叹她清秀可人的脸,灿烂的笑容绽放,令两名侍卫都不由得看呆了。
“闭嘴。”
冷漠无情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陶栀下意识抬头,措不及防间与那将军对视,虽然看惯了霍去病的眉眼,可与此人对视时,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陶栀冲着将军嘿嘿一笑,立刻捂起嘴巴。
如今已是深秋,满地的枯黄落叶映入眼帘。时不时刮过一阵寒风,冻得陶栀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走到大本营里,还没来得及坐下,陶栀就被粗鲁地丢在地上,只留一个老妇人站在她面前,身旁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桶。
“你是将军捡回来的女子吧?将军吩咐,让老身为你清洗干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衣衫,“等下你就穿那件衣服。”
陶栀迟疑地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的衣衫,寒风一次,冻得她直哆嗦,连忙走入温暖的水桶里,柔声道:“老婆婆,将军大人名唤什么啊?”
“你居然不知我们大名鼎鼎的将军名声?”老妇有些诧异,但听闻随行的侍卫说,这是个乡间野女子,消息闭塞很正常。她一边给陶栀搓着澡,一边道,“我们将军啊,是陛下钦点的骠骑将军,战无不胜的霍去病啊!”
霍去病?
陶栀神色一变,还是不动声色问:“好厉害啊!他今年多大了?”
陶栀故意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惹得老妇哈哈大笑:“我们将军如今十九岁了,即将弱冠之年。而且前不久,将军刚刚受皇上之命受降浑邪王,斩杀哗变匈奴,凯旋而归,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果不其然。陶栀心下了然,如今的霍去病怕是真实历史里的他,压根没有之后他们之间发生种种事情的记忆。
历史上的霍去病孤傲果决、略带锋芒,也不知如今的他好不好相处。陶栀不由自主地开始对自己之后的生活升起一丝担忧之情。
不过好在是西汉,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要求不高,否则刚才那番话非但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怕是都要被霍去病嫌弃。
”好了,洗完了。”胡思乱想之间,老妇放下手里的布料,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老身听说了,你真的很勇敢。”
“嗯?”擦着身体的陶栀忽然一顿,茫然地看向老妇,“勇敢什么?”
老妇停下手中动作,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敢于违抗父母之命,寻找真爱。”
.
陶栀混在人群里,争先恐后地踮起脚望向远方的篝火。老妇站在她的身后,慈祥地笑着:“别急啊,等会就能轮到你了。”
“人这么多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陶栀撇了撇嘴,难过道,“婆婆,这是什么活动啊,为什么这么多人?”
“这个啊,”老妇说,“他们是在庆祝将军凯旋呢。”
陶栀点点头,沉默不语。
她如今与霍去病分开,对这个时代也是一概不知,不敢贸然行动。更何况这时的霍去病根本不认识自己,现在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不过,她已经来大本营一天了,霍去病只派了老婆婆为她洗澡,其余的并没有吩咐,也没有来找她。
莫非是……他忘了自己?
这倒也好,可以留给自己更多时间来梳理思路。陶栀走神期间,霍去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远处的高台上,身着单衣,面容冷峻,表情慵懒又严肃。
原本喧闹的台下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在场鸦雀无声,都将目光凝聚到霍去病身上。
霍去病环顾四周,淡淡道:“今日气温低下,还是不留诸位将士在外受冻了,快快回去吧。”
众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发出震天响的欢呼与掌声,而后三三两两地散开,纷纷走入各自的帐篷里。
不多时,热闹非凡的空地瞬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陶栀看着周围,只觉得目瞪口呆。
这霍去病这么有个性啊。
老妇轻轻拍拍她的肩,笑眯眯道:“你瞧,轮到你了。”
陶栀张大嘴巴,刚想转身与老妇打趣,向后退了几步,身后却好像撞到什么东西,有些硬,还有些软。
她迷茫地转过身,看清身后的事物后错愕一瞬,连忙毕恭毕敬地跪下道歉:“对不住将军大人,小女不小心撞到了您!是小女有眼无珠,望将军大人莫要追究!”
霍去病冷眼看她,伸出手不满地揉着自己吃痛的胸脯,答非所问:“你为何在此?”
没等陶栀说话,老妇立刻上前解释:“将军,莫要怪陶栀姑娘的不是,是老身看她一人寂寞,便提议来外面逛一逛……”
“赵婆,您真是年纪越大,越逾矩了啊。”霍去病的声音冰冷,毫无情感,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陶栀,宛如毒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此人来路不明就擅自带其外出,知道是何等下场?”
老妇驼着背一同下跪,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全身都在颤抖。
“明白了……”
陶栀听到老妇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她于心不忍,更何况还是因为自己才会受罚……陶栀连忙抬起头,语气焦急道:“是我强迫婆婆带我出来的!要罚就罚我!”
“罚你?”
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相互包庇,双手抱胸的霍去病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摇摇头,眼里满是戏谑。
“人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赵婆错了便是错了,也无需他人替罚。”他缓缓弯腰,皮笑肉不笑地靠近陶栀,忽然伸出手狠狠捏住她的脸颊,痛得她下意识咬紧牙关,“至于你,待我查清你的来历前,我会将你锁到禁闭室里,休想外出。”
陶栀咬牙切齿,没想到前世的霍去病这么腹黑咄咄逼人,惹得她忍不住攥紧拳头。
霍去病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加强了手劲。
“是……”她强忍着脸上的疼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霍去病瞥了眼跪倒在地不敢动的老妇,慢慢松开陶栀的脸,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淡淡道:“赵婆,这次,您应当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吧。”
老妇听到她的名字,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是将军,老身明白了。”
听到答复,霍去病头也没回,拿着剑扬长而去。
跪在原地的二人面面相觑,望向霍去病远去的背影,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婆婆!”陶栀率先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跑到老妇身边,搀扶她起身,满脸担忧,“婆婆,您会受到什么惩罚?严重吗?”
老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笑着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老身是将军乳母,他自幼与老身一起生活,说是惩罚,实则只是为了让你听话,不敢反抗罢了,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不过既然他说要把你关在禁闭室里,那应该是真的。”
双标啊!
陶栀欲哭无泪:“婆婆,我好惨啊!”
赵婆轻轻拍拍她的背,温柔道:“别怕,我会常去看你的,给你送些可口的饭菜。”
望着赵婆慈祥的面容,陶栀不由得心头一软,一种幸福温暖的情感悄然流入心尖。她拉起赵婆的手,垂下眼眸:“婆婆,您为何会对我如此之好啊?”
赵婆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眉眼之间参杂着淡淡的愁绪,连手都一顿,陶栀不解地看向赵婆,沉默不语。
“其实……你长得很像我过世的女儿。”
.
陶栀被迫关在了禁闭室里。
霍去病常年征战四方,随时会走,没有先进的建筑工具,这里又位于西北,风沙漫天,环境恶劣,不足以搭建长期的居住地。所谓的大本营,也不过是由众多帐篷与士兵组成的,设施简陋,但五脏俱全。
而那个禁闭室,也只是一个更小更黑的帐篷而已,有一个透光口,还是在头顶,只能看到天色情况,看不到任何风景。
陶栀被那些侍卫拖入这个帐篷里时是十分抗拒的,奈何挣扎无果,最终被恶狠狠地丢入其中,想趁着关门的刹那爬出去,又被一脚踹回去。
她的背狠狠撞到尖锐的杂物棱角上,剧痛瞬间在她的脑中炸开,痛得她近乎直不起腰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浸湿了陶栀的衣衫。
陶栀疼得双手都在颤抖,探向后背一摸,全是鲜红醒目的血。
“疼……”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疼痛,陶栀看着手上的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有些委屈,有些局促不安,难过至极。
每一次为他人出身入死,遭受多大的伤害,她都没有这种委屈的感受。但是现在,她抬头看着那只有方寸的天空,周围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又想起霍去病暴力地掐着自己的脸,不知不觉间,眼眶有些发酸。
他看向她的眼里全然是陌生与警惕,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霍去病曾经的冷漠、笑容、开心……他的各种表情如今在陶栀的脑海里浮现,如同幻灯片一遍,反复切换。
她真的,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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