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温兰蕙额头出汗,嘴里叼着姥姥托人在镇上买来的老冰棍。
“等妞儿吃完屋里的冰棍,妈妈就回来了。”
在温兰蕙的记忆里,姥姥总是坐在那姥爷生前编着的藤条椅子上晃悠。
她一晃,温兰蕙就窝在她怀里,两个人像荡秋千一样。
温兰蕙从小和姥姥姥爷在一块,住的是一个农村自建的,带着一个小阁楼的瓦片房子。
温兰蕙小时候害怕,不愿意睡和姥姥姥爷隔了一个客厅的湿地房子,偏偏要住他们屋子上的那个小阁楼。
那时候姥爷还有力气,上山砍了竹子和木头,做了一个带着毛刺的楼梯。她就穿着厚厚的袜子,顺着爬到阁楼上去。
要是怕了,就趴在楼梯口。
“姥姥,姥爷。”
“诶。”姥姥总是最先醒的,“妞儿是不是怕了,怕了下来和我们一起睡。”
那天晚上,她光脚丫子下楼梯,被毛刺蛰了。姥姥带着她去客厅,开着灯,又打着手电筒,用旧的针去挑刺在脚底的刺。
“你姥爷脚皮子硬,以为没事了,可苦了我们妞儿了!”姥姥带着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看着,“明天姥姥给你包一下,包一下就不怕刺了。”
温兰蕙抬头,客厅亮着大大的灯,姥爷的呼声震天响。
第二天,温兰蕙拥有了一个裹着花衣服的楼梯。
姥爷是村里面的电工,平时总有人找,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他每天背着那重重的包,骑着摩托车,几声后就去了一家门口,爬上那高高的电线杆。
姥爷的摩托车也不只有修电一个用,他平时问得最多的就是,“妞儿想吃什么,姥爷去镇上给你买。”
“姥爷,我要吃冰棍。”
“行,姥爷去给你买。”
刚开始,姥爷还只买批发价两毛一根的老冰棍,吃着甜,解暑,后面又学着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什么小布丁,绿舌头。老旧的冰柜里面冻了满满一层冰棍,温兰蕙踩着姥爷做的小木凳子拿。
村里面的小孩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对于爸爸妈妈这个概念很模糊,大部分都在于,过年的时候,他们会带厚厚的衣裳和崭新的鞋子回来给他们穿。
温兰蕙对于爸爸妈妈也很模糊,极少的印象也是从姥姥嘴里面知道的。
“你妈妈苦,她在厂里面打工,很累很累。”
妈妈很累,这是温兰蕙在有记忆里来对妈妈的第一印象。
“妞儿想妈妈吗?”姥姥问她。
“想妈妈,更想姥姥,姥爷。”
“妞儿乖。”
姥姥擦着温兰蕙眼角的泪珠,哆哆嗦嗦地翻着一旁的口罩,“把这戴上。”
呼吸重症监护室里,四处都是咳嗽声,姥姥哆嗦的手却稳稳地给她戴上了口罩。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整个口罩因为急促的呼吸紧紧地贴在脸上,温兰蕙只能不断扯着。
“让你姥姥睡会儿。”吴雪琴拉着温兰蕙出了病房。
“发生什么了?”温兰蕙擦过眼角的泪水,哽咽着。
“昨天你姥姥犯糊涂,趁着护士不在跑出去了。”
“跑哪去了?”
吴雪琴沉默,她没说医生说那句话,“就在街对面。”
“那怎么就不行了呢?!”温兰蕙捂着脸,强撑着的精神终于坍陷,她靠着墙蹲着,“怎么就是治不好呢…”
半晌,她站起身,“我回去收拾东西,等会过来陪床。”
“行。”吴雪琴嘴唇动了动,“你现在打个车,让他来门口接你。”
“嗯。”
温兰蕙拎着包出了院门口,车还没到。早上风凉,呼呼往衣服里灌,她跺着脚在原地等。
忽然晃见,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大城市,排排已经翻修过的街铺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冰柜都挤了一半在外面的小卖部。
吴雪琴拧干了毛巾,给病床上的人擦拭着身体,“我说,你这口气怎么也要吊到蕙儿结婚的时候啊,怎么能这为了一根冰棍没了呢?”
温兰蕙蹲在街头,听着前面司机急促的鸣笛声,拼了命地捂住耳朵。
她第一次主动地去相信费安志说的那些话,颤颤巍巍地摸出那个企鹅耳机。
“姥姥,不要走。”
——
苏清是被一阵不规律的敲窗声吵醒的,他抬头,看着紧贴着窗边的小熊,上面的缝合线松了,手里的棉花露了些出来。
他打开窗,小熊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几乎是赌气般跑到书桌角落,“这是怎么了?”
小熊露出后背,缝合线全部开了,不像是被人剪的,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咬掉的。
“针线盒,我找找。”苏清起身,翻了翻床头柜,拿出一盒针线,“我手艺不太好,你忍忍吧。”说着他拿起穿针的线往小熊身上划,吓得它直接跳到地上,背着那根针,硬生生从门底挤了出去。
怎么还嫌弃上了。
苏清开门,准备抓住小熊来个五花大绑。
“哥?”苏林正坐在餐桌上吃饭,看着苏清穿着睡衣,不免有些疑惑,“你刚醒吗?”
“嗯。”苏清扫了一眼地面,小熊不知道藏哪去了,“怎么了?”
“我出来看桌子上一堆吃的,以为你早起买回来的,家里进贼了?”
“没事。”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苏清坐在椅子上,看着摆在面前的,煎起焦边的鸡蛋和培根,“看着我干什么?没毒,吃吧。”
“哦对了,我记得你针线活挺好的,等会给我缝个小东西。”
“好。”
——
苏林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正在摆弄小熊的苏清。
想不到他哥这么有童心。
苏清捏了捏小熊的后背,苏林的手艺不错,缝地又结实又好看,小熊相当满意。
“怎么跟我来了?”苏清低声呢喃着。
“哥,到了。”苏林开到了公司楼下,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去补觉了。”
“嗯。”
“中午你回家吃饭吗?”
“行。”
苏清站在原地,目送苏林的车离开。他长舒了一口气,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放假了,怎么着也要撑过去。
“老师。”
身后冷不丁冒出个人,苏清怔愣,看着一旁的宋顾,他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应该是来遮那些过敏的痕迹。衣服的表面已经凝有水珠,也不知道人在这待了多久。
秋天的早上凉,呼出的气都带了些雾。苏清被苏林千叮咛万嘱咐,裹了两层厚衣服才出的门,现在下车倒不冷。
来的早,大厅人少,只有零星几个拿着绳子的人。苏清等着电梯,往后看了一眼,宋顾还站在原地:“傻站在那干什么,让其他人看笑话吗?”他冷声,“脸冻地跟猴屁股一样,不知道呼两口气吗?快进来!”
“哦,好。”宋顾反应过来,大步向前,跟在苏清身边,“昨天晚上谢谢老师。”
“自己后天去医院拿过敏源检查报告,下次一定要注意一点,我不是每次都能…”苏清抬头,对上宋顾那不合季节的灼热视线,话一转,“我只是你的实习老师,不是你的助理,没时间管你的事。”
电梯到了。
“还有。”苏清进了电梯,当着宋顾面按了关门键,“钥匙等会放我桌上。”
电梯很快到了,苏清走出门,心里还想着刚被他一段话砸晕头的宋顾,笑出了声。
到了上班点,人陆陆续续也来齐了。纪成化惊讶地看着坐在工位上,正刷视频的苏清,“你转性子了?平时卡点,今天偷偷搞内卷?!”
“你以为我想吗?”苏清冷声,他这还是个伤员,来晚了,要么挤电梯,被身边人肘死,要么爬十几层楼费半条命,还不如来早点,正当摸鱼。
“唉,先不说,我昨天晚上又被主管敲小窗了,你来帮我看看这玩意怎么弄,出点主意。”
“工作分我,工资分不分?”苏清嘴上说着,手里还是接过纪成化递过来的手机。两个人坐在一个工位,用一台电脑分析着。
“这里改了,跑一下程序…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苏清抬头,看纪成化早已神游天外。
“不是啊!”纪成化摸鱼被抓了个正着,左顾右盼,可算是逮着个理由,“你没发现宋顾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吗?”
“咦~好像不是我们这边,好像是在看你哦。”
“剩下的自己改。”
“别啊!”
苏清瞥了一眼宋顾,人正直直地盯着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叮。
是钥匙碰撞的声音。
宋顾非但没把钥匙还回来,还串他家钥匙串上去了。
幼稚。
苏清可没时间跟他玩这些无聊游戏,正打算处理手里的文件,却见宋顾轻轻地拉下了毛衣的领子,露出了脖颈上,那些消退地只剩下浅粉色的痕迹。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苏清如坐针毡地等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几乎是抓起衣服就往电梯口跑,疯狂地按着按钮。
他心惊胆战地到了一层。
还好宋顾没来追他。
苏林还没来,苏清准备在门口等一会儿。正玩着手机,身旁忽然有人敲了敲自己。
苏清摘下耳机,看见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大哥,手里抱着绳子和木板,他轻声问:“你好,有事吗?”
“小伙子,我这着急,你能不能跟我指一下厕所在哪啊?”
苏清顺手给苏林发了个消息,“我带你去。”
“谢谢你啦,小伙子!”王伟感激道。
王伟自来熟,跟苏清搭起话:“小伙子长得可真帅啊。”
“谢谢谢谢。”
“我有个儿子,刚毕业!还没找工作呢,平时就搁家里,也不出来动动。”王伟低头,看见苏清手里握着的耳机,“前两天买了个什么耳机,也不知道干啥的,就在家自言自语。”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吧。”
过了一个拐角,王伟也看到尽头的厕所,对着苏清说了好几声谢。
“不用谢哥。”苏清心里没来由地心慌,他转身,对着还没进去的王伟说,“哥,注意安全啊。”
“行,行!”王伟笑吟吟地,“谢了啊!”
宋顾:老师晚安!
苏清:嗯。
宋顾:老师可以给我说晚安吗?
苏清:我说了。
宋顾:那可能是我这信号不太好,没收到,老师可以再发一次吗?(>人<;)
苏清:我说是发给你的吗?
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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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实现愿望的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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