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才到最有意思的戏目了。”霖净信步踱到江抚月面前,又踱回伏晓面前,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们恐惧的表情。
“把你们最隐秘的心事说出来。不说,便拿你们灵宠的命来换!”
这魔怪行事阴鸷诡异,全无规律可言。江抚月绞尽脑汁半晌,也想不到任何转圜之机,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好阴毒的魔怪!又丑又臭又坏!”
“喵!喵!”灵儿虽被缚得动弹不得,也扯着嗓子奋力附和道。
“哈哈哈哈!”那魔头似是被江抚月和灵儿逗得十分开怀。满头黑发随着笑声蛹动得更快了,无数虫子扑朔朔地往下掉。
它忽地收了笑,目光扫过伏晓,“别耍花招!你也该知道问心术的厉害!”
“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道惩戒吗?”伏晓沉声道。
“与我一个魔说这些,你莫不是已被吓糊涂了。”霖净凑近她,似是在细察她神智是否清醒,“别磨蹭了,快选吧!那几桩唵噆事,能有你的灵宠重要?”
“换我自断双臂,如何?”伏晓咬紧牙关。
“若是你能接受的代价,那还有何趣味?”它虚空一握,昱风便被紧锢得发出痛苦的鸣叫,“看来,你宁愿用它的命,来保你心里的秘密。”
它收拢五指,昱风的痛鸣也越发凄厉。
伏晓目眦尽裂,却咬唇不语,一行血泪沿颊而下。
“原来这便是你的抉择。”霖净轻笑一声,将昱风摄在了掌中,低低吟起一曲。周身虫子随之蠕动,发出阵阵嗡鸣,宛如风穿门隙,诡异而凄怆。
江抚月惊惧地偏过头去看伏晓,却见她双目骤然圆睁,几节青筋横突颊边。那歌声停止了。她听见寒风挟裹着霜雪,破开门框,雪声簌簌,坠在地上。
她终究忍不住回望,只见恶虫已蜂拥而上,转瞬将昱风的尸骸噬得一干二净。
霖净低笑一声,将一颗金黄色的光球举到伏晓的面前晃了晃,轻佻万分地说道,“它的元丹还在,要不要反悔?”
伏晓涕泪交下,望着那枚元丹,神色悲痛而又愧疚。良久,她缓缓阖目。
“你就不怕吗?”她声音沙哑,饱含着恨意,“与我为敌,与慧极宗为敌?”
再睁眼时,泪痕已干,她唇角微颤,缓缓道:“我会替它报仇。”
“就算你能报了这仇又如何,昱风就能复活吗?”霖净无所谓地撇撇嘴,随手将元丹抛起,张口吞下。
“你不配提它的名字!”伏晓竭斯底里地吼叫着,双脚乱蹬一气,疯狂地想挣开霖净的束缚。
“你自己无颜面对,还不让我念了?我偏要念:昱风!昱风?昱风~你能耐我何?”
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霖净的话音。伏晓已然挣脱了桎梏,提剑奋力刺出!
那一剑蕴着滔天杀意,剑锋呜呜作响,仿佛夹杂着昱风的悲鸣,划裂了霖净身前看不见的屏障。
江抚月见状,忙阖上双目,试着在灵戒中催动印|心灯。她在心中绝望嚎叫着:“救命的神灯!灵石都给你了,快帮帮她!”
那灯却毫无动静。
下一瞬,霖净轻飘飘的一挥袖,挡下了伏晓那一剑。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奄奄一息。
“不自量力。”它轻蔑一哼,又转头看向江抚月:“现在……轮到你了。”
江抚月只觉呼吸一窒,满腔尽是腥甜的血气。
昱风的死,揭开了一直以来遮挡在她与死亡之间的帘幕。
她并不是什么太清界的强者,这仙界也不是由几个奇装异服的伶人、几幕戏语构成的一台消遣戏。她只是个再弱小不过的,可以被强者在瞬息间抹杀的凡人——她是会死的。
如果她真正是个强者该多好。
那样,她便不再如牲畜般任人宰割,能护得身边之人周全。如果她能侥幸逃脱——
她一定要变强!
她陷入了一种断断续续的,成为强者的惘想,好像就能以此获得勇气,来面对眼下的屈辱与绝境。
但命运再次无情地敲打她虚直起来的脊骨——她终于从幻想中抽离,悲凉地叹了口气,低声开口:“我……”
还未等她说完,眼前却闪现出一个金眸银发的少年,他抬手虚捂住她的嘴。
她吓得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是之前救下他们的那个陌生少年!
“不怕,我是灵儿!”少年对她眨眨眼,“猫身可以不要……我再做一个!”
“你什么?”霖净问江抚月,好像全然没看见她身前的少年。它抬手轻握,如刚才对待昱风一般,缩紧了对灵儿的束缚。
江抚月看向那具被缚住的猫身,它闭着双眼,毫无反应,如沉睡了一般。而那少年焦急皱起眉头的样子,让她再无怀疑。
“不行,我不能让它伤你!”
“我没事!”那少年急忙说,“你要告诉他你是个凡人,他们不知道会如何对你!你可能会被杀死掉!”
江抚月坚定地摇头。生命对她来说,从不是可以用来权衡,交易的物什;又或者是她心中那股难以抑制,不合时宜的尊严在作祟——她不愿让人觉得她不仅弱小,还为了苟活而出卖他人。又或者,是她对“活”这件事......
“我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她不再犹豫道。
“好!很好!”几乎是瞬间,霖净便松开了所有禁制。
江抚月猝不及防地跌在了地上。
“好吧,你真坚固。”那少年无奈地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而趴在江抚月腿边的猫儿同时睁开了眼。
“你想说的是‘顽固’吧?”江抚月将它捞进怀里。
“喵...”灵儿无力地应了声,转眸看向霖净。
“我最欣赏诚实的人。”霖净冷不丁地自己鼓起掌来,“因为,我——不是一个诚实的魔。”
它走近江抚月,俯身与灵儿对视。它身上发出的腥臭刺激得灵儿对着它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从方才起,我便觉得,你的猫很古怪。”霖净缓声说,眯起眼睛,“它的眸子,让我感到一种……熟悉的难受。所以,我还是要杀了它~”
见它抬起手来,江抚月急忙转身,将灵儿紧紧护在怀中。
“凭你这凡人身躯?一起去死罢!”它大笑,抬手掀出一道黑色的掌风。
“卟。”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江抚月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回身,却发现霖净已仰面倒在了地上,身躯如蜥虫的断尾,正疯狂扭动着。
大股血色浆水迅速蔓延到她脚边,她低头避开,却发现那不是鲜血,而是一大片如潮水般在蛹动着的虫子。
“啊!”她毛骨悚然,抱着灵儿往伏晓身边奔去。
伏晓用手撑着地,艰难地坐起。从灵戒里掏出两颗丹药,一颗自己吃下,一颗递给了江抚月。
江抚月惊魂未定,接过丹药,目光却仍盯着地上那团蠕动的残骸,颤声道:“它……死透了吗?”
“它不是你杀的吗?”伏晓讶然。
江抚月和灵儿同时震惊地看向她:“它不是你杀的吗?”“喵呜?”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疾掠而来,轻轻一落,已站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极俊俏的青年,双目如潭,颌如刀削。一头墨发飘逸,两横淡眉入鬓。身着一件紫金双绣的外袍,广袖飘迎,身形落括。左手正拿着一把似弩的武器。
“哟,准头不错!”他低头极满意地打量地上的霖净,抬脚将它的头颅碾碎,又俯身从那一滩血肉混杂中捡出一只弩箭。
“道子真魄,是你拿了?”
他漫不经心地将箭填进了手中的弩,也不管其上尽是血污,抬头看向江抚月。
“什么真破?”江抚月愣了愣,抬眼望去,正对上他那双妖异的银瞳。
那目光如荒野上穿透霜雪的月光,照得她心底发凉。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苦叫道:又一个魔怪!
“就是一颗会发光的金色的草,上面还结了个果。”他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果子的大小。
江抚月越听越心虚,这怎么像灵儿先前吃下的那颗果子……她眼神飘忽,嘴上却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撒谎。”那男子似笑非笑,“是你自己交给我,还是我把你剖开来拿?”
怀中灵儿忽然一动,似要探出头来。江抚月大惊失色,想也不想,一把将它死死按住——此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否则灵儿性命难保!
“倒是我白怜香惜玉了,本还想着能留住一副完好的美人皮呢。”他单手抬弩,对准了江抚月的眉心,遗憾道,“难得起了善心,没想到你不却领情,下次再也不大发慈悲了。”
江抚月咬了咬唇,低声道:“多谢你救我一命,只是你说的‘真破’,我根本没听过。”她自我安慰般想,自己确实没听过这个词。
“无妨,也怪我救你之前,没先问你是否想活。还指望你报恩,倒是我给你添了负担。”
他微拢秀眉,郁郁叹了口气,松开了弓绳。
“铮!”箭才出弩,便被一道银光拦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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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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