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崖边卷来的疾风好似要勾着她跌下去。她下意识反手掐了个引风诀,一道劲风从掌下生出,将她推离崖口。她连退数步,终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额角霎时沁出冷汗。
“喵呜……”灵儿跳上她膝头,伸长脖子,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蹭她下颌,安抚道。
“我没事……”江抚月深呼吸几回才顺好气,却也来不及心有余悸。她勉力撑起微颤的双腿,扶着岩壁走入达绎洞。
入目便是一大片枯倒的灵草,草丛之间,几团雪白的身影一动不动。
“眸眸!”“吱吱!”
江抚月连忙将那几只倒地的眸眸逐一抱起,发现它们只是昏迷,这才稍稍放心。随即划开一道共刹门,先将它们送去葛医师处,自己则转身又回到了洞中。
她发动知觉,四处探查了一番,却依旧感知不到妖气。只好先把殷虹给她的示现石,安置在洞内各处。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背后光芒一闪,一道共刹门凭空而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晓晓?!你不是还在闭关吗?”江抚月震惊道。
“抚月?”伏晓身形一顿,见是她,嘴角勉强扯出笑意,“我……此番闭关,失败了。”
未待江抚月问她深夜来这的原由,她便涩然道:“我来寻些草药,压制心魔。”
江抚月顿时了然,回想起昱风,一股郁气猝然哽在心头。她言辞苍白地劝慰道:“晓晓……节哀。”
她知心魔难解,便不再多劝,话锋一转道:“我来这探查异动,顺便帮你寻药!”
伏晓用力眨去眼中将将溢出的泪,提起精神道:“异动?出了何事?”
“宗里几个灵脉经过的地方,灵药谷和这洞中,可能都因灵脉的涌动,伤了人和眸眸。”
“有人受伤了?他们的症状是什么?”伏晓惊讶道。
“灵力被吸收殆尽,脱力昏迷。”
伏晓顿时抿起唇,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掩去了。
江抚月见她神情怪异,却也并未多想,只当她未曾听说过这种情况。
伏晓又问道:“受伤的是何人?”
“是两个外门弟子。”
伏晓肩头似有若无地一松:“近日为了筹备伏绯的成人礼,应有很多外门弟子上来办事走动,恐是他们修为较浅,才叫灵脉的异动伤了去。”
“易轩长老也是如此推断的!”江抚月颇讶于他们的说辞相同。
“是吗?”伏晓一怔,随即道,“毕竟像成人礼这般盛事,已千年未办过了,许多新来的外门弟子不加防备也是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江抚月颔首,“这次伏绯的成人礼会办得很隆重么?”
“是了。他未成年,便能从灭谛域全身而退,父亲格外高兴。加之近日因上古神功的破译,许多强者汇聚慧极城。父亲便想着借此机会,在四洲中再扬慧极城之名。”
伏晓继续说道:“期间设有擂台赛,九位最终守擂者可获得一本古籍——皆是经前人传承数代,却始终未能破译的……”
“那定会有许多高手前来!你会参加吗?”
“按例,少城主候选人是不得参加的。但若是有人指名挑战我或伏绯,我们可以应战。”
“少城主候选人?”江抚月话刚出口,便觉失言。此等家事,她一外人不应多问。
自从灭谛域回来之后,她自觉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可能是她们还不适应陡然共历生死,互知心中隐秘的亲密;又或者是因为伏晓知道了她是凡人,她心中有股谎言被揭穿的羞惭——这羞惭里参杂着自卑,是她在人间时所难以体会到的,她一时难以自平。
可这终究是她的自觉,不该拿来揣测他人。交友唯秉一诚字,无论自己和伏晓怎么想,她自当以诚相待。
想到此处,有些动摇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嗯,只要是伏家血脉,成年后皆可候选少城主。在尘埃落定前,我们都要按照少城主候选人的仪制行事。”伏晓淡淡道,“虽然,父亲应是更属意伏绯……”
“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要借这次成人礼,正式昭告绯儿为少城主。”
江抚月登时有些怔愣,仙界也如人间立皇嗣那般,只立男子么?明明伏晓比伏绯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伏晓见她一副想劝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便露出一个安慰但凄楚的笑。
“晓晓……”江抚月握住她的手。感觉到那手冰凉,她下意识攥得更紧,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伏晓低声道:“其实,我和伏绯,并非同母所生。”
江抚月脚下一滑,差点绊着:“怎会?你们看着明明像极了。”
“你也这么觉得?”伏晓浅浅一笑,好似陷入了回忆,“这并非什么秘辛,宗里人大抵都知道。”
“我是父亲元妻所出,这桩婚事是长辈之命……母亲病逝后,父亲又娶了伏绯的母亲——他们是青梅竹马,父亲对她一往情深,对绯儿,自然也格外疼爱。”
江抚月听着,心口一酸,也不知怎么接话。
“绯儿的母亲在我们小时候便离宗了。绯儿一直怪父亲,以为是他逼走了她。父亲从未辩解。”
伏晓顿了顿,轻声一叹:“这些年来,我便成了伏绯从小到大最依赖的亲人。”
“绯儿从小便盼着变强,好有朝一日能离宗寻母。父亲却要他继承慧极城……他怨恨这份寄望……我怕他在成人礼上,又要做傻事。”
“伏绯他,应该不是行事莽撞之人……”江抚月正想劝慰,却想到灭谛域之行,便起于伏绯同伏炽赌气,喉中便哽了一下,又道:“自回来之后,他稳重了许多,你别太担心……”
她嘴上劝着,心下不由得一阵发虚,伏炽如此隆重地筹备这次成人礼,若伏绯真要闹这么一遭,恐怕得是闹得天翻地覆……
正思忖间,无意中迎上了伏晓沉沉的目光。那眼中沉淀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平静,唯独眼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她似是习惯隐忍那苦楚,无力再同她倾诉更多。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昱风之死令她生了心魔,她没法宽解她,反倒一再揭她伤疤……她到底该如何帮她呢?
她正懊悔,却听伏晓轻轻启齿道:“你觉得,有愧于我?”
江抚月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她头刚一点,正要说话,忽觉脑中“嗡”的一响。
伏晓见她杏眼中那点灵动的光彩倏然散去,变得空洞,又瞥了一眼草丛中已瘫软睡去的灵儿,垂着的手继续掐诀,施展问心术,问她道:
“灭谛域中,道子真魄,可是你拿了?”
江抚月双目无神,木然道:“不是我。”
“那是谁拿了?”
“灵儿。”
伏晓眸光一敛,撤去法术。
“抚月?”
江抚月猛一回神,见伏晓正握着她的肩,神色焦急。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额角,心底无端地划过一丝凉意,却又抓不住源头——大概是她这几天修炼过度,导致神思倦怠,便苦笑着:“我没事……”
她抱起迷迷瞪瞪贴来腿边的灵儿,轻声道:“对了,晓晓,我筑基了。”
伏晓一愣,自己修改的问心术很成功——他们丝毫未察觉方才的事。她随即展颜一笑:“太好了!筑基之初,根基未稳,万不可大意。我教你本宗一套稳定境界的心法!我们回寝庐慢慢说……”说罢,挽起江抚月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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