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灭谛域中的……”江抚月声音发颤着,口中“妖”字将出,便有一朵紫莲花陡然从她的唇边旋过,封住了她的话音。
“……”江抚月无奈腹诽着:这妖带着大队人马正大光明闯进门来,还怕她揭破不成?
“嘘——”那公子竖起玉扇抵在唇前:“莫急。你放心,身份暴露前,我绝不生事。”
“可是……”江抚月惶然:这人还真会打马虎眼。若等他闹出事来再揭穿,那还来得及吗?
“我这人最守信。”他意有所指地笑道,“你不就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么?”
话未说完,他手腕一转,扇子“唰”地抖开,恰恰承住那朵小花。随即“啪”一声脆响合拢扇骨,紫花瞬成齑粉。
而那花瓣既能轻易封口,自然也能瞬息划开喉咙……回想起他当初轻描淡写,一箭便射死霖净,江抚月还有再多的话想说,一时也噤了声。
“我等自行入座,不劳仙子引路。”
眼看殷虹带着些同门正往这来,那公子便慢悠悠回身上了轿。轿身掠过江抚月身旁时,一缕低语飘入她耳中:
“酌尘。我的名字。”
“他说了什么?”见江抚月一脸怔愣,灵儿急忙问。方才那人嘴巴动了,却无声响,想必是只传音给了江抚月。
“没……没什么。”江抚月喃喃道,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面上挤出一丝笑,转头正色对灵儿道:
“我们还是先别招惹他,更何况,他还要找你吞下的那个真魄。”
魔界之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参加仙门盛会,更径直道明身份……是视她如无物?还是太有恃无恐?那他们所恃的是什么……
灵儿歪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抚月!怎么才来?都快开宴了!”殷虹快步走来,一把挽起她胳膊,“方才有好几个其他大陆的大能都在打听你呢!”
“打听我?”
“自然是打听你这位奇才!”殷虹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十六岁的太清境,离堆大陆多少年未有这等天才人物了!”
江抚月扯起嘴角,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先前那雷劫莫名其妙把她劈成了太清境,也把达绎洞给劈去了一半,早惊动了几个长老。伏晓虽替她遮掩,但还是拗不过易轩等人以门规为由头,表面关切,实则生疑,要再测一番她的修为。
而她当初还是宗外之人,不便深查。如今她算是外门弟子,易轩便用鉴灵石更仔细一探,不仅验明她修为确实是太清境,更探出她的骨龄是十六岁。
“无量榜上估计很快就有你的名字了!”殷虹喜道,“太好了,这下离堆也不输其他三洲了。”
“无量榜?”江抚月疑惑。
“此榜乃妙天大陆法天宗所设,”殷虹解释,“录尽仙界四洲——离堆、五蕴、万象和妙天大陆中的少年英才。”
“榜上共有三十六人,十六岁以下者,各大陆原本各仅二人。这回离堆添了你,岂不独占鳌头?”
“可是法天宗如何知晓我……”江抚月疑惑道。她自己都未曾听说此榜,怎就名列其中?不打声招呼便登上她的名,多少有些冒昧了。
“你竟不知法天宗?”殷虹摇头失笑,“先前只当你避世千年未出,才一问三不知,没成想——是太年轻了!”她颇为怜爱地看着江抚月。算起来,她可整整小了她三百岁。
江抚月只好合着她这年纪的稚气,抬手轻轻晃了晃殷虹的手臂,一副颇难为情的样子。
殷虹摇头失笑,随即神色一肃,拉着江抚月走到阶梯的一侧。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下,悬着一口银钟。走近一看,那钟身刻满人名,密密一片。
一阵风过,钟声绵邈。有几名路过的修士听得钟响,纷纷停步,拱手行礼,神情肃然。
“看到这晨钟了吗?”殷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敬意,“在那一战中,仙族几近覆灭……危亡之际,法天宗举全宗弟子以肉身神魂为祭,强续万法诛魔三千阵,终将群魔封回魔界。此役之后,法天宗传承断绝,千万载不复闻。”
她顿了顿,指向银钟:“这上刻的,便是那一战殉宗之人。”
“法天宗……不复存在了?”江抚月望着那钟上的名字,心中悲意才起,却即刻被那钟声抚平了。她的一呼一吸,也渐渐与那钟声合拍。
殷虹摇了摇头:“直至千年前,有高人自上古残卷推演出,那飞升成道的**,便在法天宗传承之中。一时间仙魔骚动,早已成废墟的法天宗连残破的门柱都被掳走……后来,有一大能现身,自称是法天宗遗脉。”
“她清肃乱局,重建宗门。又为服众,她补全了慧极宗等诸派残缺秘籍。”
殷虹语气一转:“名门正派感其恩义,便约同将门中弟子名录,悉数通报法天宗。所以说,我等皆可以说是法天宗的弟子。他们自然也清楚你的境界。”
“原来如此。”江抚月恍然。心中暗叹:无论是拯救仙界还是延续各宗,法天宗确实担得起这份敬重。
“只是近些年……”殷虹忽地压低嗓子,抬眼向四周一扫,因生人实在太多而住了嘴,“算了,下次再说。我们先进席!”
殷虹话音骤停,让本已竖起耳朵的江抚月听得一噎。她环顾四周,果见不少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投来。原来她们早已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被当作“天才”围观,江抚月倒自觉别扭起来。在凡间,她向来是仰望才子的一方。从前每每只顾暗自拿自己的权势财力同他们的才华相较量,以此安慰自己,倒忘了留心他们是如何动作的。
她落座后几番调整坐姿都觉得不自在,又故作轻松地拿起面前玉杯把玩。却无意间从清透的杯壁上瞥见身后酌尘的影子。
她不由一惊,手一颤,险些没拿稳杯子。
而酌尘本在摆弄手上的扇子,察觉到一丝窥视,动作顿了顿。
她连忙收回目光。
这时,远处玉台上的伏炽起身道:
“借我儿成年之礼,才幸得与诸位相会。今后数日,还有擂台比武等盛会,本尊无意将诸位拘在位上清谈。若诸位心仪我宗的‘灵桂露华浓’,本尊许诺,只要各位在慧极宗一天,就有喝不尽的露华浓!”伏炽朗声道。
他今日穿了件墨绿夹金的锦缎长袍,衣裾曳地,头戴白玉莲花冠,立于高台之上,一派气宇轩昂,尊肃无比的样子。他举杯高呼:
“祝诸位与天同寿,与道合一!”
“与天同寿,与道合一!”
这祝词以浑厚灵力送出,江抚月只觉耳目一清,神清气正。众人齐声应和着,相叠的声浪震荡出去,直到江抚月饮尽杯中酒,那回声仍在延续……
她不禁想,凡间总有神仙显声之传说,兴许只是仙界盛筵的欢声传到凡间罢了。
她默然垂首,满座喧腾之中,无人发觉她唇齿未启,并未随众诵出那句祝词。
“抚月!快来,伏绯和伏晓的擂台就要开场,此等热闹可不能错过!”宴席过半,殷虹穿过人群,兴奋地凑上前来。
江抚月回神过来,见殷虹已换了身干练的覆甲短袍。原来方才伏绯和伏晓只来宴上露了个脸便匆匆离去,是为准备擂台战去了:“看你这副装束,你也要上擂台去么?”
“哼,我身为慧极宗内门第三大弟子,岂能眼看擂主之位落到宗外人手里!”殷虹摩拳擦掌着,抬手利落地做了个共刹门,右手抓住江抚月手腕,“走!”
刚跨过共刹门,江抚月便见化成猫身的灵儿扑了过来。
“灵儿!怎么样?”江抚月低声问。先前她让灵儿化成眸眸,暗随伏晓离席,伺机传信给她——虽有酌尘威胁在先,但不足以让她决定袖手旁观。
“她知道了。”猫儿点点头,开口却是清亮少年的嗓音。
“你还是变成人吧,这样有些诡异。”江抚月不禁打了个激灵。
“咪呜……”灵儿却不乐意,两爪搭着江抚月的肩膀,毛茸茸的头颈紧紧与她相贴,十分怀念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嘣!”忽地,远处一声巨响传来,震得脚下山石微颤。
“快看那边!”殷虹拉着她奔到崖边,伸手指向崖外一处:“伏晓在那儿!”
江抚月紧握着殷虹的手,才敢往崖边微微探出一步。
只见崖外的茫茫云海中,无数险峻石柱参天矗立,似星阵罗列,高低不一。其中有六根最为粗实平阔,每个石柱约莫有几十人合抱之宽,正是擂台。而擂台周围的石柱上,早已黑压压立满了观战之人。低头俯瞰,整个慧极城尽收眼底。
她这才明白,原来伏晓说此次仙界四洲皆可赴会观战,竟是因这擂台设在了天上!
离得近的三处擂台,已各有身影立定,伏晓便在其中一方石柱之上。
方才那声巨响,正是她一掌拍出,将一个挑战者轰得倒飞出去,撞断了旁边一根石柱。
“我来会你!”一声清喝未落,一道身影矫健无比地跃上伏晓所在的擂台。
“若我赢了,便将你手上的慧极宗宝鉴交于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