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团圆

在郭雪珠的主持下,赈济并未停留在施粥。她组织灾民们以工代赈:壮丁清淤筑堤,遍撒石灰杜绝疫源;妇孺则修屋补梁,焚香驱虫,分发辟瘟汤。家家皆有分工,人人皆得口粮。

李徇辅佐太子,整合援军,押送粮草建材。又将亲信分驻在各县要隘,维持秩序,防止盗匪趁乱生事。

不过数周,洳水四县虽仍满目疮痍,却已堤上锹声不绝,田间忙碌,市井渐闻摊贩叫卖之声,生机复萌。

江抚月在代天和梁小溪相助下,对此界的术法愈发熟练,也渐渐习惯将灵力存于经脉;她与小意接下的善因堂任务,也已大半核对完毕。风间月给予的奖励丰厚非常;而灵儿与酌尘的修为,经她日日疏导经脉,也逐渐稳固。

日子平淡,却也安宁。若说其中最出人意料的新鲜事,便是灵儿的厨艺在梅姑指点下突飞猛进——不仅妖和魔赞不绝口,连人类也觉得美味非常。

梅姑俨然已将他视作单传弟子,连祖传秘方与糕点甜食的做法也一一传授。自此,江抚月小院成了热闹去处,常有熟人蹭饭,郭雪珠和李徇也是常客。

这日,郭雪珠特地约江抚月一行晚上一齐用膳。据说随她南下的大厨近日新研了几道菜式,正欲大展身手,好重新夺回主子的青眼。

江抚月自是欣然应了,早起练功,又出门寻些事帮忙。顺路逗弄猫狗时,被几个孩童围住,叽叽喳喳说她像村口新塑的神女像。她摇头失笑,又打趣几句方得抽身。揣着他们给的馍馍,至中午才回院午憩。

灵儿不用做晚饭,江抚月与酌尘也不用起来帮忙备菜,便都懒懒睡去。人猫貂一觉睡到日头西斜,才慢悠悠醒来。

“嘶……”江抚月低头一看,发现猫和貂正窝在她脖颈两侧,不知是谁的爪子还缠上了她的头发,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灵儿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是自己爪子绕住了她的发丝。轻轻挪了挪,不想却越扯越紧,便一闪变成一只眸眸,反倒被长发和被褥压得闷在下面。

“吱……”灵儿求救道。

江抚月笑出了声,抬手将他从发丝中捧了出来。酌尘随她动作滑下枕头,不耐烦地翻个身,嘴里还含糊咕哝着什么。

“小月——你们在干嘛——”小意在屋外喊着,找了一圈不见人,哪料到三人竟还赖在房里。

“我们才刚起。”江抚月连忙下床去开门,一时惫懒,却被撞个正着,不由得羞赧笑了笑,“嘿嘿……”

小意见她满头乱发,忍不住笑道:“我上回给你的簪子呢?拿出来,我帮你梳个顺眼的发样儿。”

“在这里呢!”江抚月从储物囊里取出那支玉簪。上次洪难都没弄丢,她便一直仔细收着。说着便挽起小意,到桌前坐下。

灵儿一闪变回人形,走到他们身旁,颇感兴趣地笑道:“这手艺我也想学。”

“你们在作甚?”酌尘忽然蹿上桌来,见灵儿正握着江抚月的发丝,他冷哼一声,也变回人形,硬生生挤进二人中间,伸手抓起另一边发丝:“我也要学。”

“行行行。”小意早习惯了这一猫一貂争执的戏码,只得无奈与江抚月对视一眼,从储物囊里取出面一人高的铜镜,索性教起他们来。

两人学了半晌,硬是把江抚月的头发折腾掉了好些根。小意见势不妙,为了免得再吵,干脆分了工,让他们一人梳一边,给江抚月弄了个双髻出来。

江抚月凑近镜子,见这发式竟与她幼时的十分相似,有些哭笑不得:“这好看吗?”

“好看!”小意笃定地点头。

“细看的话……”酌尘倒退几步,左右端详,语气还算公允,“我这半边比较好看。”

“月儿怎样都好看。”灵儿说道。自从他神智如常后,每日要同江抚月说的话多了起来,便仿着他的称呼,叫她“月儿”。

他说话的腔调很特别,前头是青年男子特有的沉浑,带着一股自胸腔深处透出的震动,可尾音却总是轻柔地收拢,似一种懵懂的呢喃。听得江抚月心头微震,莫名想听他再念一遍。

却听酌尘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学舌:“月儿怎样~都好看~”

“尘儿的手艺也不差。”灵儿抬手,往他肩上一拍。

化作少年身形的酌尘仍得仰头看他,见他一副长辈嘉许小辈的模样,气得两眼一黑,急伸手塞进江抚月的左手中:“元丹!让我缓缓!我要被这臭猫气晕了。”

江抚月感应到他心跳急促,便依言将他手攥住。

酌尘一面嚷嚷,一面得意斜睨灵儿。灵儿眼角一跳。二人心头竟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得赶紧先找个元丹用着!”

——“须得给他寻个元丹了。”

眼见要到了饭点,江抚月几人匆匆赶往郭雪珠院中。才落座,便见满桌菜肴琳琅,竟是这数月来最为丰盛的一餐。

“这么多荤菜?往后日子不过了?”酌尘喜滋滋抄起竹筷。

“今日正逢中秋。”李徇携宗明步入院内,甚是熟稔地落座,“年年团圆之宴,自然丰盛。”

“中秋……”江抚月举筷的手一顿,抬头一看,湛空中果然悬着一轮满月。她怔怔望着,那些被洪水吞没的脸庞,一一浮起,又渐渐沉入心底。

她又想起从前凡间中秋,满城灯火,桂子飘香,孩童提灯奔走笑闹。娘亲手制的酥皮月饼甜香酥脆,爹爹,兄长和吕将军等猜拳斗酒,连连罚杯,惹得满堂哄笑……

她猝然低头,见碗中堆满了灵儿夹的菜,心下暗叹:今虽在异界,可既与至亲永别,身处何方,不皆是异乡?如今只愿……珍惜眼前人。

她强压下心中凄楚,举箸扒饭。

酌尘见状,也学样夹了只鸡腿,又舀了勺自己最爱的蛋羹,尽数拨入她碗中。

几人正用着饭,院外忽闻喧嚷声。原是村中百姓自发备了些酒食送来。郭雪珠便笑着招呼众人入院同席。

这席间人越聚越多,到后来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涌了过来,院里挤不下,索性三三两两散坐在院外空地上。

天色渐黯,李徇命人抬来几坛酒,众人燃起篝火,肉香混着酒气弥漫开来,四下笑语不绝。江抚月远远望着跳动的火光,胸中郁结之气也散了几分。

小意与梁小溪同几个孩童玩在一块,教他们折出许多花灯。代天自袖中取出写信的墨笔,替他们将心愿一一题在灯上。

一个孩童见代天那队伍甚长,便捏着半截炭笔,踮脚凑到江抚月跟前,轻声道:“姐姐,你能替我写愿么?”

“可以呀。”江抚月俯身接过,“你想写什么?”

“逝者安息,活者……”孩子声音渐低,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生者……要……要好好的。”

江抚月看着他清澈又带着希冀的眼睛,心头乍暖。她提笔,在那简陋的花灯上写下:

“逝者安息,生者常安。”

她俯身递还给他,柔声解释道:“‘常安’便是日日平安,永远都好。”

——

这边酌尘酒足饭饱,却被李徇截住,旁敲侧击告诉他,太子正在追查那日袭击时,形迹可疑的妖精。他假托“年少”不胜酒力,佯装醉态,方才搪塞过去。

一出院门,他闪身躲进暗巷,催动岚海引,召来几只小妖。

“你们可知何处能寻得元丹?”他沉声道,“本尊急用。”

众妖你推我搡,最后还是一只鼠精壮着胆子答道:“禀大王,这地界但凡修出人样的,有元丹的妖精,都被那白胡子老道记了名。哪只妖精要是死了,狩邪司准会追查元丹,想偷也难。”

“这倒是棘手……”酌尘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岚海引。这戒指自江抚月交给他后,便没提过归还的事。他也从未想过还回去——既入他手,自是从此归他。

几只妖精惴惴听着,一边暗自疯狂吸嗅着空中流转的气息。酌尘周身散出的妖气精纯沛然,可是凡间从未见过的。只稍近身,便觉如沐灵泉,通体舒畅。

“禀大王,”那鼠精躬身道,“月汀国中多的是修出元丹的妖精,黑市里也明码标价。只要银子使得足,连百年道行的元丹都能买到!”

“月汀国?那里妖精很多么?”酌尘眉梢一挑,既多妖精,此界凡人却连魔与妖都辨分不清,莫非……他母亲谈光当年隐匿了魔族身份?

“没错大王!只是那地方远得很,在数百里外呢。”

月汀国……可怎么让江抚月愿意同他去呢。酌尘思忖着,感应到江抚月和灵儿正往他这处来。便摆摆手,欲让众妖都散去。

那只鼠精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还有件事,关着人间灾情,不知该不该多嘴。”

“说吧。”酌尘瞥他一眼,懒懒道。他从来对这等蝼蚁的死活不甚关心,可江抚月却十分在乎。

“陵美县那边的鼠精们都说……”那小妖见江抚月和灵儿走来,一时噤了声。

“尘儿,你在这干嘛?”江抚月看他被一群妖围在中间,有些好奇道。

众妖闻言,如遭雷击。顿时嗡嗡地传音争闹起来:

“这女娃叫咱大王‘尘儿’!”“原来大王不叫大王!”“先前不知大王名号,自然称大王。”“照你说,莫非不知名号的,都得称大王?”“自然是比咱厉害的才能称大王!”“那这女娃肯定比咱大王厉害,才不叫大王‘大王’。”“那咱们怎么称呼她?”“大王王!”“大大王!”

“……”这几只小妖的传音术低劣,酌尘听得一清二楚。他额角跳了跳,打断道,“继续说,他们是本尊朋友。”

“是,大王。”那鼠精抱拳一躬,忙不迭道,“陵美县那边的鼠精说,人类修的防洪堤……十处有九处是偷工减料!”

“偷工减料?”江抚月一怔,陵美县的工程不是太子亲自盯着的么?

“嗯嗯!”鼠精用力点头,“它们估计,再来场大水,没准还淹到大王府上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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