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金光乍闪,江抚月已回到原处,眼见灵儿好端端地立在眼前,方才嗡嗡然一片空茫的脑海里终于有了物像。
她两步上前扑入灵儿怀中,呜呜抽泣了起来:“你没死……”
灵儿一怔,回过神来时双臂已经拥住了她。
“嗯,我没死。”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又低头紧贴她鬓发,“没事了。”
紧紧偎着灵儿,江抚月胸口翻涌的剧痛才渐渐缓和下来。方才在那试炼中,她看到除她之外,其余人皆被那魔头射死。就在他弩中箭又破空而来之时,她听到孤云的声音,才脱离了幻境。
幸好...幸好那幻境所经历的都是假的!
可境中的“酌尘”修为如此骇人,威压竟比在仙界遇到的酌尘更盛。莫非这幻境便如印|心灯一般,甫一进入,便由人主宰?
若是仙人真要取他们性命,岂有反抗之机?那被仙家恨之入骨的酌尘……对了——
她脱口喊道:“尘儿?小意?”
“嗬,竟还想得起我。”酌尘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江抚月抬眼望去,见他就坐在几步外篝火旁,五指一收,竟将大腿粗的木桩咔嚓捏碎。
他将碎木尽数撒入火堆,直直盯着她瞧。那篝火映在他银瞳里,竟似幽幽冥火在窜动。
“尘儿,多谢你方才照应我呀。”江抚月望着他一笑,神色郑重。
酌尘只将目光投向篝火,努努嘴,算是承了她的谢。
“小意尚未出试炼呢。”代天和梁小溪分别从两颗树上跃下。
话音刚落,便见小意的身影陡然出现。
“小月,小天——”小意双爪捧起手中的怀梦引,“你们瞧,这瓶子里多了一点水!”
江抚月附身细看,果见瓶底盈着些许清液,不由好奇道:“小意,你是怎么通过试炼的?”
小意跃上代天肩头,单爪搂住代天的脖颈,快活道:“我运气好!在树下打盹时碰巧遇到一群鹿妖,便让它们驮着我下山。后来在村里又结交只狗妖妹妹,我俩在废棚里轮番守夜,酣睡了两日,便过了试炼!”
代天闻言诧异:“我们在外头只过了一个时辰,你们在试炼里竟已度了数日……”
见小意无恙,江抚月心下一松。瞥见一旁酌尘努起的嘴还没放下,便连忙赞道,“尘儿方才那几招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架势很漂亮,很潇洒!”
“哼。”酌尘身形一闪,变回银貂,纵身一跃,从她和灵儿相拥的缝隙中挤入,又蹿出来。双足一高一低,分踏着二人手臂,抱臂问道:“你们遇上了什么?”
“遇见个与你相似的魔头,将我们都杀了。”江抚月道。心下暗忖着:仙界此招甚毒,若是不认识酌尘,恐还未入仙界就已经恨上了他。
“像我?”酌尘不悦道。仙人素来将他塑得丑陋不堪,怎会相似?
“能看得出来是照着你的样子长的!他五官较你逊色不少,全貌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丑得紧!”
“非也。”酌尘摇头,“以我的样貌为准,便是差上十万八千里,也该还算俊秀。除非差个十万万万八千里,方能称丑。”
“说得也是。”江抚月只好点头,连声附和。
酌尘见她应了,身后尾巴登时得意一甩。
灵儿见状,身形微往后倾——原本就叉开站着的酌尘脚一溜,当即劈了个大叉,双爪乱挥向后倒去。
江抚月眼疾手快,将他捞入怀中。
魔貂失蹄,焉知非福?酌尘窝进江抚月的臂弯,斜睨着灵儿:“本尊饿了,你去烤两条鱼来。”
“不行。”江抚月当即驳回,“灵儿头疼,得好生歇着。”转而板起脸看向灵儿,用得还是那般训诫小猫的语气:“你一直忍着头疼对不对?为什么不和我说!”
“无碍。”灵儿忙道,“这点疼痛,我用灵力尚能压制。”
“你当时都疼得脸都白了,还说不疼!”
“烤个鱼要费甚么力气!”酌尘插嘴道,他是真有些饿了。先前在幻境中,那六七个人身法诡异,缠了他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来升仙了,这么大排场!
“想吃便自己烤。”灵儿回了酌尘一句,伸手覆住江抚月的指尖,柔声道:“月儿,莫要动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
“我要烤得能吃还用得着你?”酌尘囔道。
江抚月见灵儿水眸盈盈,满含愧意,忙将心疼压了下去,紧紧扣住他的手:“你答应我,往后不许再瞒我!”
“好,我不会再瞒你。”灵儿颔首,郑重应道。见她神色稍缓,便轻声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烤些吃的。”
“饿——”酌尘翻了个白眼,拖着长音嚷道。
一旁梁小溪见酌尘半天讨不到吃的,便抱来先前狼和狈搜集的那篮蛋:“尘儿哥,先垫垫肚子吧!”
酌尘眼睛一亮,正要跃下地,忽闻林中传来几声极细的异响。
“有人来了。”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人形。
下一瞬,五道玄色身影自林间疾闪穿出,当先那人提剑,冷喝道:“代天,你私藏司中通缉要犯,该当何罪?”
“秦副掌令!果然是你!”代天定睛一看,反手按上剑柄,“你暗中投靠了太子,还有脸面反诬我判司?”
秦副掌令嘿嘿一声狞笑,也不再答话,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狩邪巡令。
巡令银光骤闪,代天见了,故作震惊道:“沈掌令的巡令?此令除圣上与他亲用,旁人持之即为大逆!”
“秦贼,你竟敢私盗此令!”
她早与沈掌令通过气——江抚月等人久未归案,司中太子党羽迟早会求来巡令以控制她。
那巡令已被暗中做过手脚,一炷香内限制的威力减半。
秦副掌令见她身形迟滞,脸上的得意再藏不住,大喜喝道:“叛徒受死!”
四下里剑光骤起,其余四个巡使已欺身而上。梁小溪拔剑相迎,刀剑相碰之声霎时响作一片。
江抚月见代天受制,急取出印|心灯,喝道:“量心法境,开!”
话音刚落,法境即开。
刹那间,天地万象尽皆褪色。山石树木,流云溪水,通通化作几道轻颤的银痕,仿佛只是名家信手勾出的草图。
未及眨眼,连那丝淡影也崩散无存,天地之间,唯余一片苍茫白色。
江抚月心下大震:原来念对了法诀的印|心灯,竟有这般神效!
秦副掌令手中剑一沉,惊觉内力已莫名被卸去了五成,那巡令也失了效,不由惊慌失措:“何方妖术!”
余下四司使提着剑,惶然急退,围聚于他身边。
代天长剑一撩,剑尖直指他眉心:“盗取巡令,袭杀同僚——秦贼,你项上人头够抵这两桩罪么!”
秦副掌令面色铁青,旋即厉声喝斥:“一派胡言!巡令在我手中,便是奉了沈掌令之命!”
“是真是假,自有狩邪司与圣上明断。”说话间,她左手一抖,已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绳索。
“四位司使听令!此刻抛下兵刃,尚可从宽处置!”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忽听一人昂然叫道:“代天,你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
“受死吧!”话音未落,那人已挺剑而上。
“铮”的一声,代天随手一格,已将他手里长剑震开。那人手肘猛沉,身子旋转,左袖中登时迸出一道寒光!
江抚月定睛一看,疾呼道:“小心暗器!”
代天身形一挫,反手钩剑斜挑,只听“喀”一声,已将那人束着暗器的手腕劈裂。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猝然跪地。
“就凭你这三流招式?”代天左手一扬,那条银索“倏”的飞出,如灵蛇翻舞,已将四人一并缚住,捆成一团。
秦副掌令挣了几下,发现动弹不得,仰头无奈叹道:“代天,你可知,竹君前日屠尽铁狱守卫,破狱而出了?”
代天身形一僵。
“如今朝局不稳,边患又起。狩邪司欲守的世道,早已与今日相去甚远!恶妖横行,渐难制约……什么人妖共存,那不过是太平日子里的一场好梦罢了!”
代天冷笑一声,厉声喝道:“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也配谈什么世道!”
“平白污了大家耳朵!”她长剑一抖,剑气森寒,隔空点住了他哑穴。
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江抚月喘声道:“又有人来了!”
代天听她语音发颤,显是灵气损耗太过,忙道:“月儿,快收了阵法!”
她依言收了法境,眼前景象陡然一变。只见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青年,正是李徇。
“世子?”
李徇勒马停下,环一拱手道:“诸位,别来无恙?”
他目光一转,落在地上那又捆作一团的五人身上,笑道:“看来,我又来迟了一步。”
“世子是如何寻到此处来的?”
“雪珠料定你们假死,会出关离开昭国,便让我来边境接应。”李徇翻身下马,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袱,递给代天:“这是雪珠吩咐我给你们的。”
“雪珠?”江抚月一听,忙与肩上小意对看一眼。郭小姐与世子……联手了?
李徇又瞧了瞧地上五人,笑道:“若代天大人信我,这些人便交给我处置,如何?”
代天心念一转,顿时明了——世子恐怕早已投入左相帐下。这五人是太子谋逆的铁证。如今太子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若交由世子呈报,反倒能掀起更大的风浪……这正应了沈掌令的筹谋。
心中计议已定,她便对着李徇一拱手,朗声道:“既如此,便有劳世子将人犯与此间情状,一并呈报圣上。”
“代天大人请放心。”李徇正色道,“我们所求的世道,当是同一个。”
代天闻言,抬头凝视着他。只见他目光清亮,灼灼然尽是赤诚。她心中一热,喉头竟有些发堵。
身旁的梁小溪仰头抬起手臂,清脆地喊道:“逸儿哥,咱们击掌为誓!”
李徇一愣,旋即朗声一笑,伸手“啪”的一声,与梁小溪手掌相击,喝道:“好!一言为定!”
“走吧!”李徇转身上马,“你们要去往何处?我送你们出关!”
——
《鬼墟魔志》有载:魔尊酌尘,谈光之子。银瞳,墨发,状貌狞恶。善入梦,蚀人魂魄。性酷烈,好杀伐,惨虐无道。尤好劫掠仙界异宝,以填魔墟。每化真形,则山岳崩颓,川海为竭。常以煞炁凝成紫莲。莲华飞旋,血雨横天,骨碎如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再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