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月仙子,虽然灵药谷离此不远,但中间还是隔了一座山,我们便用共刹门前往?”易轩笑道,微一躬身。话音未落,他已抬手捏诀。
江抚月抱着灵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有劳长老了。”
或许因众目在侧,易轩有意施展得更为精妙——眼前的共刹门流转着一层澄澈银光,仿佛由数尺月光卷叠而成。光影起伏间,隐约可见瘦鹤展翅而掠的灰影。
江抚月心念微动:“共刹门”……原来意在同历一瞬,千里共刹那,倒也贴切。
她略一凝神,抱紧怀中灵儿,克服心中些许畏惧,抬步跨进了那共刹门。
“抚月仙子,此处便是灵药谷了。”
甫一出门,入眼便是漫无边际的绿野。天地苍茫,草树随风而起,拂拂如浪,莺声婉转,流韵入云。天光洒下,青意与白雾交融,仿佛帘帐万重,铺陈至天涯。
暖风拂面,香气若有若无,仿佛轻纱将她一身都笼了进去。江抚月怔然良久,低声叹道:“真美……”
如此风光,凡间可未曾见过。她是第一个踏入此境的凡人么?倘若将来回了去,又该如何向别人描述这幅景象?
灵儿从她怀中跃出,一头扑了进去,将灵草扒拉进嘴里,打滚撒起欢来。
“灵儿!”眼见着水灵齐整的灵草丛被灵儿压出了一小道辙,她焦急拦道。
“无妨,此处灵草依灵脉而生,百折不枯,风吹又生。”易轩说着转身,一指远方,“那浮云峰上的云庐便是仙子暂居之所。宗主吩咐,仙子的食宿起居皆按内门弟子的规制。”
江抚月循着他所指望去,眼前豁然一亮——那竟是一株高耸入云,形如山般的巨树。
仔细一看,构成山的土壤和岩石竟都是树的根须,山上的植被皆是树的枝桠。而围绕在山头周围的云上,能隐约看见屋宇楼阁。原来原野上的云影,竟皆是这些“云庐”投下的阴影。
“抚月仙子,这便是入口了,请。”易轩将她引到山脚下一处树根盘结较疏处,刚好能容人出入。
入内,眼前竟又是一片森原。林木参差,生于曲折的清溪之中,或如松般挺秀,或如似柳般婀娜。
一束束日光从头顶上,巨树树根中的缝隙穿入,又透过那些树木枝叶中的缝隙,落进了静淌的溪水中,斑斓闪动,将溪流缀成了星河。
“树中树……”江抚月一时间找不到一句赞美之词来形容,只能木然地直述眼前所见。不过,她难得不为自己文采之匮乏而感到羞愧,因为应是不曾有凡人到此,为此美景题过颂诗。
“仙子只需将手置于眼前任何一物上,或草或水或树,一触即发动术法,将仙子送到所属的云庐中。”易轩拱手说道,“我尚有要事在身,稍后便让明一带仙子进真林了。”
“承蒙贵宗厚待。”江抚月盈盈施了个谢礼。
“往后还请仙子多多照拂我慧极宗!”易轩照着她的动作还了个谢礼。
明一亦施礼拜别易轩,转身对她道:“抚月仙子可先行安置,我就在此等候。若仙子倦了,我便改日再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真林吧,怎能叫明一仙友空跑一趟。”
江抚月走近,才发现他已将原本的白袍换成一袭颇为扎眼的艳青色长袍。袍上有松柏似的纹样,每一片叶缘皆勾以金丝,似要与他头上的金冠相辉映。
在身后万顷绿野的衬托下,他宛如一颗长势最好,最得日光照耀的绿葱,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明一见她弯了杏眼看自己,一时间心如擂鼓,暗喜自己这番打扮可算是没白费。旋即又想到方才忘记唤出他的剑握在手上,少了些豪迈英气,便拢起剑眉,暗自懊恼起来。
“喵~”草丛中传来一声轻叫,江抚月抬眼望去,灵儿正踩着方才自己压出的辙子,一蹦一跳地奔了回来。
可眼见着它已到了明一身后,却没有停下,反而直直地往明一的腿上撞了去。
“喵!”灵儿愤然地叫了一声,甩了甩被撞懵的脑袋。
“哈哈哈哈!”江抚月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将它抱起。它则在怀中自顾舔毛,掩饰刚才的窘态。
明一只顾得上匆忙地和灵儿道了个歉,便又陷入江抚月乍然绽开的笑容中了。
“明一仙友?这是撞疼了?”江抚月见明一直愣愣地站着,便问道。
她怀中的灵儿淡淡斜睨着他。
“啊……无事,无事。”明一回过神来,只觉双颊不可控制地发烫起来,“那我这便带你们去真林!”
他抬起双手正要施个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绿玉,递给了她。
“对了,仙子可需要这共刹法玉?其中刻录了我派共刹门的术法,且内有不竭灵力,仙子想去哪便用它做出共刹门。这原是给刚入门,还未修习我派法术的内门弟子用的。我想仙子若不便学我派术法……这块法玉,权且作个代步之便,也好省些麻烦。”
“那便多谢明一仙友好意了。”江抚月眼睛一亮,连忙道。这神仙的“缩地之术”,可是让她轻而易举就掌握了。
“抚月仙子,请。”明一施展法术做了个共刹门。
江抚月抱着灵儿走上前,只见那道门比易轩开的要小些,光圈也暗了些,带着点发黄的白光。原来这共刹门的模样还因人而异。
一穿过门,迎面竟是一面高不见顶的崖壁。它漆黑似墨,平滑如镜,却倒映不出任何影象。江抚月抱紧灵儿不敢妄动,两眼却直看着那崖壁,心中无故生起想要伸手去触它的念头。
“这里便是真林了。”
正犹疑间,明一已捏诀,再将手按在壁上。那崖壁便自他手心波动了起来,如水波般震荡出去。直到最后一圈波纹也扩散到直至不见,眼前的崖壁便陡然消失了。
本来万丈高的阻隔瞬间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根通天的白玉石柱。每个石柱约莫有三人合抱般粗,无数书籍被严丝合缝地嵌在柱壁上。空中有许多似鹤般大小的鸟儿展翅在柱与柱之间盘旋穿梭,发出悠长的鸣叫。
“只要与这池‘思泉’中的泉水相触,并于心中默想所求之书,告真鸮便会将此书替你找来。”明一指了指置于这万千石柱正中的一座喷泉。
它不断向上喷涌着,粗如石柱,约有十数丈高,却听不见任何水浪碰撞的声音。它落下的水花泼溅在了江抚月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水珠的重量和温度,仿若一出静默的影戏。
“那明一便不多扰,愿仙子早日解惑。”
“有劳明一仙友了。”
江抚月见明一的身影消失在了共刹门后,便转身好奇地将手探入那思泉的水柱中。那泉水如影似雾,无论她如何拨动,皆无实感,却又能依循着她的动作泛起波澜。
“真是玄妙!”她轻声感叹,随即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灵”字,又勾画出灵儿的模样。
“喵~”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声短促的鸣叫,江抚月立刻睁开了眼。
先前在天上盘旋的“鹤”正用它红色的长喙衔着两本书,扑扇着收起翅膀,落在她脚边,抻着脖子将书递出。她忙俯身接过。
灵儿兴奋地从她怀中跳出,伸出一爪就要朝那鹤摸去,那鹤却不疾不徐地退后一步,迅速反啄了一口。
“喵!”灵儿吃痛,怒从心起,竖起尾巴作势扑去。
只见那鹤的身影陡然散作光点,下一刻又重聚在灵儿跳起来也够不到的空中,讽似地极短促的一叫,拍拍翅膀飞走了,气得灵儿呲牙咧嘴。
“你说你惹它干嘛。”江抚月哭笑不得,揉了揉灵儿的脑袋,它不甘地低叫了声。
“《论灵》和《妖灵初鉴》……我们先瞧瞧这本《论灵》?”她拿起一本书细看,书封上的字痕粗粝,似是钝刀一笔笔刻出的,有些割手。她垂眸看了看脚下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便拢了衣摆,盘膝坐下。
“喵——”灵儿一抖耳,乖巧地钻进她臂弯,在她怀里端正坐着。
“灵者,天地之精也。精之至纯者,仙也。”她翻开了竹木般质感的扉页,将其上所书逐字句地念出来,“木灵,木之精也。火灵,火之精也……”
“你是这些灵中的一种吗?”
“呜……”灵儿摇摇头,伸掌搭在她手背上推了推,示意她往后翻。
“凡兽者、凡器者,灵台盈智,修行化灵……”
灵儿还是摇头,似是看乏了,蔫蔫地把小脑袋搭在江抚月手腕上,抬眸望她一眼,又竖起耳朵听。
“莫急,还有最后一章。”江抚月柔声劝着,心下却也有些焦急,便疾快地翻页,跳过那些详述灵类细目的章节。
“……神之魂魄,散之为灵?”
“喵!”灵儿忽地从她怀中跳起,掌中崩出一截锐利的爪尖,嗒一声精准地戳在那“神”字上。
“你是神!?”江抚月低呼,不敢置信地抱起它,举到眼前端详,“原来神是猫的模样吗?”
她又几乎紧贴着它绒绒的脸,想从那双湛蓝的眼瞳中看出这具猫身里的神。
“喵嗷~”灵儿故作谦虚地轻叫了声,又因为江抚月与它这过近的距离而微微后仰,从粉鼻里轻哼出一口气。
江抚月正要再细问,近处的地面上却冷不丁展开了道共刹门,有几人跨了进来,所着长袍与明一的款式相近。想来也是慧极宗的内门弟子,她便先打了个招呼:“仙友们好。”
那几人怏怏的,有些迟钝地回应她:“仙友好——”
江抚月将身子侧过,几人便径自走入了泉水之中。
“咪?”她低头与怀中灵儿面面相觑。这些人怎么好像被抽走了精气似的?
她心下微沉:此事虽有蹊跷,却也不是深究的时候。灵儿是“神”,万不可被任何人知晓。况且那灯的来历尚未查明,今日便先查到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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