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霖净

“我没说我想进来啊!”江抚月心中愤懑着。而那面界门一闪,倒映出的又是周围真实的景象了,“这仙界真是半点不由人!”

还未待她细察周围情况,脚底却一空,她猛然开始下坠——

眼前景物陡然倒转,四面八方的群山竟似活了一般,齐齐向她当头压将下来!

天空逐渐被翻转的群山遮蔽,山峰相互倾轧。几缕残光穿透缝隙,映出漫天坠落的碎石,正追着她砸来。

坚硬的山石挤轧的声音有如天雷般贯耳,让她耳窍剧震,意识模糊,只紧紧抱住跃入她怀中的灵儿。

明一御剑成舟、伏绯唤出焚轮试图改变气流、伏晓唤出昱风欲接住众人,都无济于事——无论是化舟之剑,还是焚轮与昱风,一经召出,亦立即随他们一同疾坠而下。

他们又接连施展了数十种术法,直至灵力枯竭,无一生效……仿佛在此空间中,下坠才是唯一的法则。

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仿佛有数个时辰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江抚月昏醒数回,终于找回了些神志。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伏晓等人也是一副双眼迷蒙,神志出离的模样。

“抚月…”明一微睁眼,依稀辨出她也正睁着眼睛看他。

江抚月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息,只能朝他惨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她没想到她竟会习惯于这样怪诞的场面——她的身体已适应这永恒的失重感。

罡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神思恍惚之间,前尘往事已一一涌上心头。

一阵阵无奈又释怀的怅然冲淡了她的恐惧。她动了动已几近失去知觉的双臂,仍紧抱着灵儿。

她苦笑一声,回想起之前屡次救她脱险的那盏灯。不报期望地闭目凝神,默默祷念,乞求那灯能再放出一缕光华,或许……便能划破头顶这吞天噬地的混沌……

就在那念落下的一刻,眼前倏地一亮。

她猛地睁开眼,竟见众人一同跌落回了最初那片熟悉的草地上。

江抚月浑身酸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手中握着那已褪成灰白色的灯。伏绯、伏晓双双昏厥,明一拄着剑趔趄着过去,往他俩嘴里都塞了一颗丹药。

“多谢抚月相救。”他又一瘸一拐地朝江抚月走来,手里捏了一枚丹药,“这是本宗的护魂丹,服下后可即刻清醒神志。”

“多谢明一师兄。”江抚月抬手接过,担忧地看向怀中的双目紧闭的灵儿,将丹药放在它发白的小鼻子下。却没想到它闻到丹药的味道便顿时清醒了过来,就着她的手张嘴便吃下了丹药。

“喵!”它咂咂嘴,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又抬头凑近她,小小的鼻翼张了张,确认她是否安然。

“我没事。”江抚月摸了摸它已经恢复血色的鼻子。

它却皱起眉头,朝远处望去——昱风和焚轮张着翅膀,正搂作一团,对着界门哇啦啦地吐着酸水。

“喵?”忽然,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的注意。

江抚月随着它的视线看去,是一株闪着金光的草。那草似乎结了颗什么果,压得草尖恹恹地垂着。

它一见那草,便不管不顾地撒腿奔去,一口将那果儿吃了。

“你又乱吃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江抚月来不及阻拦,便焦急地扒开它的嘴。

它便乖巧地张嘴,向她展示它已经将那果儿吞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仿佛在安抚她。

她只好重重揉了揉它的头,却发现它的双瞳好像闪了几下金光,便将它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何人在本尊的巢穴里倾倒污秽?”

就在江抚月和灵儿还在大眼瞪小眼之时,倏然一声巨响震得她头晕眼花。

那界门猛然翻转,化为一个巨大的黑洞,从中竟升起了一个半人半魔的生物。

它的人身约莫十尺长,头上却有万千条等身高,似蛇蚯般扭动的黑发在空中疯舞。它手捏一把骨梳,正一下一下地梳着它的头发。

江抚月定睛一看,是无数虫子虫卵和着粘稠的血浆被它从头发上梳了下来。而它却长着一张光洁瓷白,雌雄莫辨的美人脸,只不过五官好似一直在抽动变换着。一瞬如白瞳婴面,转眼又皱缩如枯树皮,让人辨不出它究竟是何模样。

她先是悚然,紧接着一阵胃酸泛上喉间。灵儿已从她怀中跃出,挡在她身前,高高竖起尾巴,对着那魔怪呲牙。

“失…失礼了。”江抚月强忍着恶心说道。

“道一句歉便能赎过?那你等仙人奉的天道,岂不成了笑话!”那魔怪赤着双足落地,一边朝他们迈来,一边悠悠地梳开身前几股粘结的发。许多蚤虫从梳齿间溜出,掉落在它脚边,即刻化成一滩腐液。

它说着人话,喉里却发出昆虫振翅似的嗡鸣,“哟,还有两个装死的?”它朝着伏绯和伏晓扇出一道掌风。

“晓晓!”江抚月和明一同时惊呼道。却见方才一直昏迷不醒着的伏晓瞬间睁眼,手中幻出一把剑,将那道掌风挥散了。

却没想到那掌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腐臭味,众人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一口,皆俯身几欲作呕。

“它又有何资格要求别人,它自身便是污秽吧!”江抚月皱眉强忍下一阵呕意。回想起不知在哪本杂记上看过:妖精乃山川草木、鸟兽虫鱼得了灵气,修炼成精,以求仙道;魔怪则不同:或生于魔域,天生双心,骨骼经络皆异于人。或是仙人道心失守,一念成魔。此物若真是魔怪,今日恐怕……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几乎稳不住身形。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连吸了好几口气,连那股腐臭也顾不得了。她背起手,凝神悄悄变出那盏灯。

“印|心灯?好东西。”那魔怪满意地看着众人被它熏得面色扭曲的模样,朝着江抚月虚空一抓。

还未待江抚月反应过来,那灯便轻易地脱离了她的手,凭空悬飘去了那魔怪面前。

“竟还未认主?哈哈哈哈!”那魔怪隔空将那灯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嗡嗡道,“真是个绝顶之好法器!我诚心与你立契,你今后便跟随与我?”

它丝毫不在乎江抚月如何,抬手化刀,自斩左臂。右手提起那断臂便要将那伤口处流出的,混合着无数白色虫卵的血浆往那灯上浇。

只见那灯先是微弱地闪了几闪,而后发出一道剧烈的白光,靠近它的秽物在半途中都被那白光灼化了,未能沾染它半分。

“哦?竟不愿意?”那魔怪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后道,“那便算了,还你。”言毕它一挥手,又将灯送回了江抚月手中。

“……”江抚月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轻易失去又轻易复得的灯,嘴唇翕动着:“谢……谢谢。”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嗓音已抖得不成模样。

“不客气。”那魔怪有来有回地应答。它扫了眼面色铁青,握剑严阵以待的众人,轻轻地嗤了声。

“仙家以为能囚我霖净大魔于此,实是我甘愿待在这里罢了。”它又自顾自说了起来,甩了甩在梳子上蠕动的虫子,又悠哉地踱起了步,“用仙界福地之灵力来修炼,偶尔还有几只小灵物进来供乐子,岂不美哉?”

“可无功不受禄啊,这不,我来替他们操练下弟子!”

说罢,它抬手一挥,有无数只似蜂或蛾的虫子从它宽松的衣袍中飞出,直扑众人而来。

速度之快,让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这根本就是不能反应的术法。

江抚月只来得及惊恐地闭上眼睛。

一阵令人发毛的振翅声由远及近,身上却不觉疼痛。再睁眼,却看见那群飞虫正依次“穿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它们毫无阻碍地从他们的身前隐入,顷刻后又从身后出现。

“你对我们施了什么邪法!”明一紧抚着胸口,怒问道。

“不过是问心术罢了。”霖净嗡嗡笑道,“你若问心无愧,何必紧张?”

“问心之术岂能如此轻巧便能施动!”伏晓说道。

“问心术是难以发动,但若你们有欠于我呢?”它扫了眼方才昱风和焚轮所吐的那滩酸水,“你们的灵宠把我家门口都弄脏了!”

“……”伏晓沉默片刻,又开口,“那帮你清扫了便是,又何必对我们施上这种术法?”

“哈哈哈哈!我就施了又如何?你去找上天道,让它找我算账呀~”

“用不着天道!”伏晓一喝,突然暴起,提剑斩向霖净,口中一字一顿的说道,“霖——净!受死吧!”

明一见状,也随即提剑跟上。

霖净抬手轻轻一挥,便如拂去尘土一般,把迅雷般袭上的二人扫在了地上。而后虚空一抓,将伏晓手中的剑摄入手中,掂了掂:“戮名剑?”

见趴在地上的伏晓正愤恨地瞪着它,便得意笑道:“你们仙家还真舍得给弟子好东西!倒是我疏忽了,竟自报了家门。这宝剑,我便笑纳了。”它又桀桀地笑了几声:“礼尚往来——缚!”

霖净一喝,江抚月便觉脚下一空,接着发现自己被一大团黑色发丝捆起,悬在了空中。那些发丝竟与人发无异,黑亮柔顺,却被黏腻的浆液濡湿,冰凉刺骨,还带一股甜腥之气。她强挣了几下,却发现其愈箍愈紧。

“纯净之人,倒是无甚好磋磨的。你既是来历练的,我便送你一程。”霖净低笑一声,翻掌而出。伏绯方才醒转,眼尚未睁全,便被那股掌风震得飞退连连,直至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你把伏绯送去哪了!”明一怒声质问,咬牙运功。却觉周身经脉仿佛被重链缚锁着,运转凝滞。

霖净只偏头,咧嘴一笑:“观你心中事,应是有一桃花劫。”它曲指弹出一只血红色的虫子,直逼明一的面门。

明一脸上一僵,下意识看向了江抚月。

就在那虫子将要触碰到他之际,忽被一道无形之力挡住。

“哼,竟还有灵甲?”它随即闪现到明一面前,抬手将那虫狠狠按入了他的眉间。

“那便把你心里想着的那件嫁衣做出来送我。须得是你这辈子想过的最美的那件!否则,方才那虫儿,便要了你的性命!”

“你……你这般用心折辱我,于你有何益?”明一哽咽了下,苦涩地问。

一旁的伏晓紧抿起唇,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霖净耸耸肩:“不过是闲来无事,寻个开心罢了,哪有什么道理?”见明一还想说话,他袍袖一拂,明一的身影便凭空淡去,已然不知所踪。

——

据《离堆九域风土总志》载:灭谛域在智行圆满海之西,传昔日魔界大军曾于此暗凿地脉,遗隙至今仍有魔炁翻涌,故多指此为万年前仙魔鏖战之地。然诸说不一,亦有异说云:万象大陆之东,寂照海下白骨残幡犹存,或即大战余墟。更有一说:各宗遗老所传互异,莫可稽考,或五□□海,皆为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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