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少年飞快突袭,袖中笔簪攥在他发白的指尖。
横过她的脖颈,叶柔警惕地回过神,她将手中少女甩向身后,弯腰躲过,接着腰刀侧锋,还与一击。
少年消耗太多,导致速度减慢,他尽量避开,臂膀依旧划开一道伤口。
瞬时,血色暗了他的衣袍,顺着他的胳膊,血流在腕骨折断,砸向地面。
少年毫无痛色,眼中只能容得下蜷缩在地面的人儿,充斥着担忧的双眸里,如同染坊中将各色染料混合搅拌,显露无尽的浓黑,复杂难辨。
顾不得身体疼得抽搐,云栖咬牙,撑着上半身起来。
她本来因戳错位置才冒险一搏,赌的就是叶柔拿她做挡箭牌,暂时不会杀她。
命掌握在他人手中,她总得打乱节奏,才有机会活命。即使叶柔不撤开脖子上的刀,她也会在合适的深度停下。
不过回头一想,她着实冲动了,万一叶柔顺势就给她脑袋砍了,她可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云栖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还好还好,长得好好的。
察觉到少年目光落到她身上,云栖配合地吸引火力道:“你别乱说话,我可没有放过你,我就是没杀过人才没有找对位置。”
她是要离开长诀城的,她自然站在仙吏一边,“我就算死,也不会和邪祟同伍,更不会成为你威胁仙吏的筹码!”
眸中怒火腾起,邪祟侵蚀仅存不多的神智,叶柔吞下肉球,任由指甲疯长。
伴随发自深处的一声怒吼,叶柔露出獠牙,挥刀全力一击。
少年结印抵抗,他的同伴冲来相助。
叶柔一手施压,一手隔空扼住云栖的脖颈。
将她从地上托起,叶柔看着她痛苦的面容,兴致忽来,“我有个妹妹,是长诀城出生唯一没带邪祟之人,她灵根纯净,我想办法带她离开长诀城,她却相信人心能战胜邪念,留下来助长诀城脱离邪祟的控制,落得个被傀儡蚕食的下场。”
埋藏心底的悲愤喷涌而出,叶柔手上收紧,“你和她一样,想救所有人,愚蠢!”
窒息感遍布全身,云栖肢端发麻,双手往外拽着那股让她不能呼吸的力量。
云栖真想解释,什么想救所有人?她单纯的不想看到有人在她眼前死去。说白了,这些事儿本来也没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一个失忆的道修,原本过着平静如水的生活,奈何稀里糊涂地就卷入他们的纷争。
身体悬空,云栖眼前一阵一阵白光闪过,她蠕动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
早知道叶柔生这么大气,她就不插嘴了。
三名仙吏自身难保却还蠢蠢欲动,调动一切力量向前想要救下少女。
钢刀下落的阻力让叶柔不能再忽视,尤其中间那惨白的少年,摇摇欲坠,眼神却异常清醒,步步紧逼。
但她又觉其中有种古怪,少年仿佛压抑自身可与她对抗的力量。
叶柔松开云栖,让她下落坠在地上。
“别再试图惹恼我,等我杀了这群仙吏给城主陪葬,再来处置你。”全神贯注应战,叶柔带着一击必杀的决心。
叶柔双手张开,漫漫无尽头的邪气从她周身弥漫,遮去天光,残破的长诀城陷入一片黑暗,维剩叶柔身前仙吏散发的一点光亮。
想起与仙吏这几日相处的过往,云栖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
尽管身体像被抽空力气,她也想阻止这场杀戮。
指缝带血,手指扒住地面,少女身子单薄,借力爬动的模样可怜无助。
浓墨终于只剩下单一的黑,眼底扬起万丈骇浪,楼衔月猛地向前。
钢刀片片碎落,叶柔胸口一痛,她眼珠转向下,末端祥云状的红玉簪子正插在她胸口。
心脏牵着它跳动,簪尖散成无数细线割裂血肉。
他怎么会比她强如此多?她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叶柔不甘心地瞪大双眼,头顶光芒吸引她向上望去。
巨大的莲花状香炉展开花瓣,单方面用灵气覆盖邪祟之力。
叶柔溃败地后退两步,坐在地上,缓慢艰难地吸气。
少年未曾停留一步,径直朝云栖走去。
留在原地的鹤续和宿明珠,差点收不住力扑向地面,面对突然的转变,二人默默地相视一眼。
宿明珠惊讶挑眉:师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
鹤续凝眉:不知。
宿明珠:之前师弟怎么不出手?
鹤续:不知。
还想问什么的宿明珠抬头望天,知道再问下去估计也没个结果,便就此打住。
泪水挂在眼角,云栖有些呆愣,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楼衔月将她扶起来,面上是熟悉的温和,只不过因临时组建,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
“别担心,我们没事了。”他声如清泉,抚慰人心。
狠厉的结果与他所展现的柔和不同,叶柔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邪气钻入她体内,反噬着她,叶柔口吐鲜血,“还是没让你看到他们死在你面前,”她眼中尽是执念,“若是我能让我妹妹亲眼所见,心善的人死的有多惨,她就会决定离开长诀城了。”
叶柔背靠在木塔的残骸,浓烈的灵气光亮让她不舒服地眯着眼。
云栖移动脚步,在叶柔碰不到她的前提下,用身子遮挡光线,人为造出一片阴影。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栖叹气,“你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她没有什么大道理要讲,只是像个多年老友般,在生命的尽头,安安静静地陪伴回应。
叶柔忽然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她放声大笑,直到笑出眼泪,地面开始晃荡。
金山左右摇摆,金元宝从山尖尖滚落,还未滚到半山腰,就随着整座山体消失。
隐藏的符纸被强大神秘的力量撕碎,强烈的不安涌上众人心头。
眼中有什么消散,叶柔咳出血,“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如果想救人,便早点救,别等到没法回头了,才伸出援手。”
云栖觉得叶柔此话真心实意,对世事不满,又决定放下,心中仅剩的怨气,用来发发牢骚。
警惕地望着塌陷的地方,宿明珠回头,“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精力去分散注意力,叶柔胸膛剧烈起伏,她唤道,“云栖。”
“打个赌吧。”
话中有话,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云栖想拒绝,却又忍不住继续往下听。
云栖带着隐隐慌张的猜测看向她。
叶柔勾唇,用尽最后的力气,“你的师父,他没有死。”
挂着得意的笑容,叶柔合上双眼。
鹤续捕捉到疑点:“道友在长诀城还有师父?”
脸上血色褪尽,云栖发颤。好奇心害死猫,叶柔这是把她往火坑推。这时候提她的师父明显是想挑拨离间,她刚刚定是被她善意的眼神蛊惑了,不然怎么会听下去?
事已至此再追悔也无用,仙吏显然起疑,现在最要紧的是糊弄过去,不管如何也要撑到结界打开。
云栖张开嘴:“我……”
拉长的音还没落地,平静下来的地面再次动荡,四人前仰后合。
巨大神像拔地而起,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由混合着残肢断骨的黄土制成,用来祈福的神像,悲悯的双眼俯瞰大地时,却盯得人头皮发麻。
叶柔的尸体凭空运到神像脚下,化作一摊黑气,丝丝缕缕吸纳进入神像。
接着,无数黑气从四面八方涌入神像。
脸色沉下来,想明白因果,鹤续捏紧剑柄:“**阵,这就是整座城的邪气来源。”
收回打量的目光,宿明珠难掩愁绪:“打开长诀城结界的关键,竟是让整座城陪葬,这布局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做成。”
鹤续点头,有着常人不能持的冷静:“无桑朝邪祟横行,天柱倾倒,仙君频频陨落,仙吏无故消失,都不是偶然。”他一顿,做下判断,“秘密就在这里。”
听他们的对话,云栖更加沉默,心情一上一下,拐了好几道弯。
叶柔到底什么意思?听仙吏所言,师父根本出不去长诀城,除非师父……是反派!
得出这个结论,云栖僵硬在原地。
神像慢慢打开,灰尘尽落,里面的男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身上泛着七彩光泽的神袍跟着他的动作摆动。
云栖手抖得更厉害。即使里面男子什么都没做,她就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
血红的双眸睁开,神袍男子看向唤醒他的几人,嘴角忽然咧开。
“我的老熟人,怎么是你啊!”神袍男子表情夸张,咆哮声带着恨意和嫉妒。
他兴致高涨,翻身飘落,光脚踩在青石砖上,冲到鹤续面前。
粗如藤蔓的邪气猛烈击打仙吏合力架起的屏障。
鹤续拿剑顶住他,眼神冰冷,“时昌,你当初伤害同门被判出白玉京,如今却仍不知悔改,在这做起傀儡仙吏,无数生命葬送于祭祀,你难逃死罪。”
旁听结束,大致对危险程度了解,带着无趣,楼衔月收回目光,转向身侧。身旁的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不见,屏障之下只剩他们三人。
心下莫大的恐慌袭来,温润的黑眸碎开裂缝,楼衔月环顾四周,寻找记忆中的身影。
远处街巷的拐角,少女奔逃不见。
无法言说的情绪层层将他淹没,楼衔月颤动羽睫。
十指在袖子下攥紧,额头青筋展露,楼衔月咬牙喊道:“云栖。”
听到喊声,不敢停下,云栖跑得更快。
仙吏绑她救她,她于城墙一跳,恩怨两清。而叶柔替她求情,她也尽力留下叶柔一命,她现在谁也不欠。
师父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与仙吏道友相称几日,也是时候发挥用处。
现在仙吏被困住,结界松动,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她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算出去了,重新怀疑她的仙吏也可能把她送去白玉京。
何况那神像中的傀儡看起来强大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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