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衔月声音包含她许多听不懂的含义,云栖眼神格外清明,快步离开。
空城起雾,白茫茫的雾后,毁坏的建筑摆布成奇形怪状的黑影,云栖看不见前路,慢慢放慢了速度。
脚下凹凸的软物让云栖一下失了平衡,跷脚摔在地上。摔疼屁股,云栖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摔在一张青紫的脸旁,意识到自己旁边是具被吸干邪气的城民,云栖撇嘴偏过头去,咬紧牙关滚离脸颊凹陷的恐怖面容。
好不容易站起身,云栖这才发现她无意间闯入尸堆。
长诀城实在是太诡异了,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师父到底是谁,又究竟要做什么?师傅若是反派,为何城主还要抓她?
满脑子都是疑问,云栖有些头疼。
不管了,她必须找到结界最薄弱的地方,赶紧离开长诀城,不然无论是落到仙吏还是傀儡手中,她的下场都会很惨很惨。
云栖双手合十在额头,抖成个筛子。
“各位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吓我,小女子只是路过、路过。”云栖虔诚地小声念道,小心翼翼地跨步离开。
有惊无险地没再踩到不该踩的东西,一根竹棍拦住去路。
云栖双眼一亮,“竹枝,我就知道你可以。”她催动竹枝去找结界的漏洞,看它指向一个方向,定是找到了。
“嘭!”房屋倒塌,发出巨大声响,云栖惊得回眸。远处雾中又铺上一层灰尘,更加看不清战况。
她不知是仙吏打倒了傀儡,还是……云栖低下头,软着腿快步走了几步,待适应又跑动追上在前方等她的竹枝。
她乃是死过一次,无牵无挂之人,他们的矛盾,自该由他们自己解决,好人坏人,都是在挣扎的人,她不该牵扯进去。
喜服的一角被什么勾住,“嘶啦”一声,裂开一道口子,突然从沉闷的心绪中跳脱出来,云栖转动眼珠,僵硬地循着力道看去。
巷子旁的竹笼掀翻,憔悴的青年露出身子,扶墙站起身,“仙吏,是我。”
发现不是危险,云栖闭眼长舒一口气,打量周围,“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他们的谈话,其他外城百姓陆陆续续掀开旁的竹笼,冒出身子,他们互相搀扶,手中皆攥着黄色的符纸。
憔悴青年视线来回移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符纸能保护大家安全,我们就一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云栖一怔,没想到他真会将符纸分给旁人。
见她沉默,憔悴青看向她的身后:“对了,其他仙吏呢?你们将邪祟消灭了?”
他的疑问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众人灰头土脸,带着期待的目光投向她。
局促不安,云栖张开的嘴又闭上,不敢言明正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她将仙吏抛弃独自逃跑。
“还是我们出不去了。”憔悴青年像是明白什么,尾音下沉。
气氛一时低哀,说不清的压抑。
“不。”云栖摆手。
她虽帮不上仙吏的忙,但守住他们的成果也是好的。权当她人要脸,树要皮,不想背个临阵脱逃的名声。
回避的视线转回,云栖点头,“其他仙吏正将傀儡绑了问话,为避免有什么差错,特地派我先送你们出城。”
众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云栖勾手,壮着胆子走在最前面,“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动身。”
一行伤兵慢腾腾地移动到竹枝指的地方,云栖瞧着城墙下的一方狗洞,两眼一黑。
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便立即钻出去了,可身后跟着许多城民,这让她怎么解释这不是逃命?
众人瞧领头的仙吏愣住,渐渐地围上来,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洞口。
憔悴青年:“仙吏,我们真的要从这出去吗?”
脸一热,但时间也不允许她停留,云栖佯装神秘:“不错,长诀城结界有阵法相护,我施法找到结界最薄弱处,我们便从这里出去。”
说完,她转动竹枝,从结界脆弱的地方破开。
整片结界华光流动,云栖紧张感愈加增添几分,生怕那傀儡追了过来。
“你们先走,我殿后。”云栖面上镇定地站直身体。
好在结界的波动唬住了凡人,他们没再追问,一个接一个地爬出去。
眼纱下的双眼不自觉地观察着四周,云栖紧张地捏紧竹身。
风声鸣叫,云栖转头。飞速延伸的触手扭动着袭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云栖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落下石头。她甩出竹枝拦截,却轻易连同竹枝被击飞。
触手尖端分裂成无数的黑发,想要从头将她整个人吞下。
云栖双手撑起竹枝抵抗,偏头对剩下的伤员道:“收好符纸,快走。”
她多撑一会儿,符纸还能救他们一命。危难时刻,她竟然只想让他们先走,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脑海里浮现身着暖红色衣袍的少年,好像他也是这样让她先走,在这邪祟满地的地方,是她失忆来唯一见过的暖色。
黑色发丝盘上少女的脸颊,憔悴青年左右看看,抖着手掏出怀中的符纸。大喝一声,闭眼踉跄着冲上前来。
察觉到危险,触手果然放弃猎杀少女,转而迎上青年。
一瞬的爆炸仅仅将触手逼退两步,青年却撞到墙上萎靡地垂下头来。
其余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呆,缓过神来便都冲向洞口,争抢着过洞。
没料到青年有救她的胆量,云栖飞身落到他身前,挡下触手发怒的一击。
触手卷起竹棍,连同人一起甩开。
云栖在地上翻滚几圈停下,怀中油纸包裹的蜜饯洒落一地。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这是楼衔月给她买的,她舍不得吃,却就这样浪费了。
触手趁机了解她的生命 ,化作弯钩刺向她的脑门。云栖下意识闭眼,半晌,预料的疼痛却没降临。相反的,她睁眼却看见触手萎缩,往后退却。
莫不是发现她是同党了?
云栖正奇怪,狗洞处传来一阵尖叫。破开的结界被加强,重新修复,扭打他人得到爬出去机会的城民,因此拦腰截断,血溅在洞口周围。
看得云栖一阵反胃,她爬起身,捡起裹了灰尘的蜜饯,包回油纸,忍着身上的疼痛向众人走去。蹲到憔悴青年身旁,云栖将不多的法力用来替他续命。
青年悠悠转醒,她道:“刚刚多谢你。”
舔舔干裂的唇,青年有气无力地掏出怀里的信封,“仙吏,我是出不去了,这是我之前写给我娘的信,麻烦仙吏替我交给我娘。”
邪气侵入青年的肌理,他口唇发紫。长诀城邪气太盛,若不能及时打开结界,青年定然会死在这里。
云栖盯着发黄的信封看了一会儿,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还是你亲手交给她。”说完,云栖低头看着她手中的脏兮兮的蜜饯,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我们都能出去。”
她要回去。师父说各人各扫门前雪,若是不想重蹈前世覆辙,她就要做人无心。她明白此处阵法用她的眼睛可轻易化解,可她害怕若是有人发现她能回溯过往的秘密,会让她再一次葬身大火,亦或瘫在床上,被苦药灌养。
但高坐壁上观,她好像也并不快乐。
世人落于水火中,她无法独善其身。
手中捧着蜜饯,云栖安抚下众人,迈步原路返回。
隐隐约约感到她做的这个决定会脱离她想要的正轨,云栖却觉得脚步却愈加轻盈。
邪气化作实体,五指紧掐着一团黑雾,楼衔月面无表情,双眸透着无尽的冷漠,“她在哪儿。”
一团团的邪气围着少年飞舞,邪肆的光芒映照在少年脸上。
仙吏和邪气混在一块儿,任哪一个道修看了都会觉得场面怪异,云栖停下步伐。
抖动着的邪气指向他的对面,感受到一双视线落在他身上,楼衔月颤了颤眼睫。
愣神间邪气趁机四散而逃,楼衔月直起身抬眼,隔着层层黑气与少女对望。他现在本应该装作被邪气攻击,可他却什么都不想做。
少年隐忍的怒意隔空便能感受到,云栖才意识到,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是丢下仙吏逃跑的,撞上他们,他们肯定是对她是失望的。
深吸一口气,云栖往前迈进。
少年面上毫无血色,除了一双黑沉的双眸,简直就不像一个活人的模样。
她不能再胆怯,她必须抓紧时间带他们出去。“衔月道友,”云栖走到少年面前,“我回来了。”
“我找到了办法带你们离开长诀城。”
按照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楼衔月是仙吏中最好说话的一个,她编了半个谎话希望功过相抵,他不要再与她计较。
头颅稍稍低垂,云栖显得像个犯错的学子。
手腕被抓住,皓白的肌肤染上楼衔月五指上的血迹,云栖抬头,视线与之相撞。他双眸中的情绪与他唤她的那一声一样复杂,但最明显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崩溃,云栖僵硬地不敢动弹。
清晰地听到彼此呼吸声,云栖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云栖吞咽口水,“衔月道友,你神智可还清楚?”
“那些邪气惯会迷惑人心,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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