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震慑

夜里蚊虫多,惹人厌烦。

衙门条件有限,不似宫里一般有驱虫的熏香,再加上烛火引虫,使得皇帝时不时挥手驱赶那些眼前的飞虫。他有些不耐烦地用食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靠椅的扶手,时不时发出几声忽大忽小的声响。

书案上的蜡烛即将燃尽,侍奉皇帝多年的宦官早就注意到了这点,悄然差人取来了新的蜡烛。默不作声地给皇帝换上后,又将案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撤了下去,换上了一份刚刚泡好的热茶。

为了缓解心中的躁意,皇帝终于拿起茶盏呷了一口。

宦官知道,虽然天色已晚,但案子到了这个地步,皇帝的心里头定然堵得慌,眼下最需要的并不是提神。所以茶盏里的不是浓茶,而是清香爽口的花茶。

在听完关于周清瀚杀害肖书廷的述词后,江游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昔日与肖书廷相处的种种细节不断地浮上了他的眼前。

肖书廷为人纯善,直到最后一刻都想着劝周清瀚迷途知返,甚至为了此行不惜诓骗他和秦暮予,在喝酒之前服下醒酒药。

如今当年的真相就这样**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将周清瀚掩藏多年的冷血与恶意彻底戳穿。

他巴不得手刃周清瀚,可圣驾在上,这里容不得他放肆。

他只能把这份怒意咽下去,依旧保持着那副平静的假面,只有衣袖之下那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展现出了几分端倪。

忽然,一只微凉纤细的手覆上了他握住的拳头,将他从那份恨意中拉回了人间。

曾若初并未转头看他,她双眸低垂,面向周清瀚的背影,一言不发。

紧接着,她轻柔地撬开了他攥成拳的手指,而后用自己的掌心完全裹住他已被指甲嵌出点点血印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她手掌上的伤口还没好,有些地方摸着有点粗糙,但两人掌心的贴合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江游川心底那股几乎将他撕碎的愤怒。

啪嗒。

皇帝将茶水一饮而尽,把茶盏放回案上,扬首示意宦官再上一份新的。

待宦官捧着茶盏匆匆离开后,皇帝才再次对着周清瀚徐徐开口:“杀人这种事你都承认得如此爽快,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挣扎了。”

“臣身为大理寺丞,自是熟读大祁律法,也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周清瀚自嘲地说,“更何况刘觉生和年仪都已被陛下控制,我与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保我守口如瓶。都这样了,若是再挣扎,倒显得有些不识趣了。”

“你倒是挺看得开。”皇帝歪了歪脑袋,眼神依旧冰冷,“既然如此,爱卿可否同朕说说梁涯横死和木家灭门案的细节呢?”

周清瀚没有表现出任何突出的情绪,只是眉头微皱,略显疑惑:“这些事刘觉生和年仪没有同陛下说吗?”

皇帝无奈:“眼下年仪刚从宁贵……刚从刘洛苓那边转移到天牢,朕还没来得及派自己的手下审她,她目前交代的一切不过是同刘洛苓说的。至于刘觉生,自从朕领着一众士兵将他刘府包抄之后便昏厥了过去,朕也不知道他现在醒没醒。反正你同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先交代也未尝不可。”

周清瀚长叹一声,心中增添了几分对刘觉生的失望与嫌恶。

“年仪是最后一个加入我们的人,她与刘觉生的合作是我辞官回乡之后开始的。在我复官前,刘觉生便通过书信告诉我,年仪的立场产生了动摇,传递消息的时候开始有所隐瞒。所以我偷偷提前回到了上京,在那之后并且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复职,而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手段提醒年仪,倘若她中途反悔,那她尚在宫外的家人可就不好过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据刘觉生得到的消息,年仪最疼的妹妹年穗那段时间沉迷于看杂耍,并且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看,所以我就寻到了经营杂耍摊子的梁涯,把木家长子木英睿的人头塞进了他们的道具里,等吓到年穗、威慑年仪后再把梁涯灭口。”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木英睿的人头,是因为他要让年仪知道,他们既然能对木家下手,那也意味着能对年家下手。

皇帝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继而问道:“所以,木家人也和你们的计划有关系?”

“是也不是,木家的公子小姐一开始只是知道刘觉生一直想扶持宁贵妃登上后位而已。木家式微,仅靠木老将军生前的荣光顶着,他们木家人也都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所以木英睿一直都想攀上未来皇后的关系,日后好寻得庇护。”

可木英睿不知道的是,刘觉生真正想要的不止是后位,而是想通过操控太子,独揽大祁的皇权。

刘觉生本以为自己糊弄糊弄木家人,这件事很轻易就能过去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木英睿竟发觉了他想拉拢年仪的心思。

一开始,木英睿以为刘觉生是贪图年仪的美色,想把她纳入刘府。得知此事后的木英睿和自己的几个兄弟姊妹一合计,便想拉近刘、年二人的关系,用以讨好刘觉生。

木家的几个儿女虽心思蠢笨,但木老将军留下的探子可不是吃素的。探子带着他们木家人顺藤摸瓜,竟渐渐摸到了刘觉生真正的意图。

自那以后,木家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用更加激进的方法要求加入刘觉生,在得不到回应后还开始发出威胁,表示若是刘觉生不让木家分一杯羹,就把他和周清瀚的计划全都抖出去。

这种祸患刘觉生和周清瀚自是不会留。

虽然彼时的周清瀚还没回到上京,但他还是在信上给刘觉生出了这个灭门的主意。

所以刘觉生蒙上了面,领着一众心腹趁着夜色将木家屠戮殆尽,并按照周清瀚的吩咐割下木英睿的项上人头,用以日后震慑年仪。

“你与刘觉生一个出计一个出力,竟配合的得心应手。”皇帝讽刺道。

“是啊,毕竟我在大理寺,手头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而刘觉生恰好有培养多年的亲信。”说完这句话,周清瀚瞥了一眼已经退到角落里的何为意,“所以在杀净何家商队、绑架何元祐时,我虽然也不在上京,但通过书信我们也能合作的如此愉快。”

何为意捕捉到了这句和自己家有关的话,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愕。

眼瞧着忽然牵扯出何家的案子,皇帝面露不解:“何家的事也是你们的手笔?他们只是一群商贩,又怎会得罪你们?”

周清瀚轻飘飘地把目光从何为意身上收了回来,继续交代着:“因为我们需要钱。”

若是想顺利扶持宁贵妃和三皇子上位,他们必定会与那些有异议的大臣产生摩擦。所以他们需要钱,为的是去训练刘觉生的亲信并给他们买武器,方便他们让那些有异议的臣子闭嘴。

就像让木家人永远闭嘴一样。

这种情况下,他们抢劫普通的商队是不够的,抢劫的对象一定得是上京富商家的商队。在上京的富商中,唯有何元祐这个家主还会亲自带领商队取货,所以何家便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何为意闻言暴怒,要不是有云绮和苏涵之拦着不让他惊扰圣驾,他的拳头已经落在周清瀚的脸上了。

“你放屁!”他青筋暴起,也顾不上在皇帝面前应当遵守的礼节了,“我爹那日是领着商队去取货的,并且那批货的货款早就支付了,他们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若是求财又何必把我家商队的人都杀光并掳走我爹?!”

周清瀚似乎不大喜欢何为意。

他没有给何为意眼神,颇为嫌弃地往旁边撤了一步,眼睛依旧看着皇帝:“何家提前支付货款属于他们何家的内情,刘觉生并不知道此事,本以为自己能捞票大的,却意外落了空。”

可当时的刘觉生只有一次机会。

事发当地离上京不远,若是在那里发生了抢劫案,京中必定会派人加紧巡逻。所以无论成功与否,刘觉生都只有这一次出手的时机。

在得知何家商队身无分文之后,刘觉生格外气恼。

他当即下令杀了何家商队的其他人,并把何元祐掳走,试图问出何家藏匿财产的地方到底在哪。

可何元祐在得知刘觉生要把钱财用在锻炼私兵上后便誓死不从,连一枚多余的铜板都不愿意给他。

刘觉生气急,对何元祐用了刑,没成想没把持住力道重伤了何元祐的脑袋,使对方昏迷不醒。

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将此事告知了周清瀚,并问他是不是要灭了何元祐的口。周清瀚却在信中写道,暂时留下何元祐的性命,日后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用来要挟何家。

不仅如此,刘觉生还得着人给何元祐开一副药,吊着他的命却不能醒过来。

后来,他们的计划产生变化,何元祐误打误撞成了他们用来栽赃江游川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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