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屏山的印象里,邵秋闻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若是小事他其实也不怎么挂心,若是大事他总会先一步处理了,犯不着生气。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任纪屏山使出浑身解数,直到下车邵秋闻也没再跟他讲过一句话。
这其实不是个好方法。
至少在邵秋闻看来。
那块糖还被邵秋闻顶在牙齿和腮肉间,从外面看皮肉鼓出去一点,纪屏山侧过头去的时候刚好瞥到,于是挑唇轻轻一笑。
邵秋闻为了不去看他于是死盯着前方,又怎会察觉到这些微妙。
他只是想到嘴里还留着纪屏山用来封口堵嘴贿赂自己的“证据”,于是便又把糖推回上下齿间,一边儿泄愤似的咬,一边儿在心里嘀咕道:这哪儿甜了?嚼蜡似的。
销毁完证据,他便又琢磨起来,若是遇到问题都要这样,长此以往总有一个人会受伤。
何况这其实也不是纪屏山的错。
只要决定走这么一遭,受伤甚至丢命都是注定了的,他和纪屏山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可人总会留着些念想和奢望,只有这样才能支持着自己或是彼此在这看不见什么光的黑暗里一点一点往前走。
“都送到了?”他一边问,一边把怀里捂着的糖炒栗子拍回纪屏山怀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送到了送到了,”纪屏山笑着跟上去,在他身边道,“这次换了条路走,险是险了点儿,但时间却提前了不少。”
他热切得像只绕在人脚边儿摇着尾巴讨赏的小狗,却因为主人的不予理会,而识趣地把自己落在后面越来越远。
邵秋闻觉察出不对,回头探过去。
纪屏山离他已有一步的距离。
好远,像是鸿沟般不可逾越。
好像两颗心都要这样的远了。
纪屏山望向邵秋闻时眼神里的落寞不加遮掩。实在太可怜,看得邵秋闻的心要软成一片。
何必如此?
邵秋闻想。
处于这乱世如同浮萍般只剩彼此的我们,为何还要把这世上仅剩的最后一丝温暖推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扑到纪屏山那里。
好真实的触感。
幸好你还活着,幸好你回来了。
他已经很少落泪了,以至于这次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眼泪是止不住的,湿哒哒的一大片,几乎是把纪屏山的衣襟渗透了。于是贴在他的脖颈上,他的动脉上。连同血液,一齐流淌着。
纪屏山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可他要怎么做?
怀里还揣着一动没动只剩点儿余温的糖炒栗子,胸口处还没长好的伤好像又撕开了,温热的殷红的鲜血又渗出来,染透他身上缠绕着的一层一层的绷带。
痛意来势汹汹,像是要把他受了重伤却提前下地还在路上颠簸了那么久所要承受的恶果加倍报复回来。
仿佛又经历了那么一遭。
在枪林弹雨中他紧紧地护住了这次需要运输的药品,于是被一颗子弹打中。
其实很疼。
可他还是要给邵秋闻一个拥抱。
红色的血从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往外淌,最后染在邵秋闻身上。
身体好像越来越重,他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能看着邵秋闻举着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捧上他的脸,问他怎么了。
在邵秋闻惊恐的眼神中,纪屏山看到了自己。
他想——
对不起。
这是我对你撒的唯一的谎。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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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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