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明点头。
厉锋又问:“我需要换个理由么?”
乌珠顿住,又继续缓缓滚动。谢允明摇了摇头,笑意更深。
厉锋默然。
皇帝隔了一日,又来了。
同样的理由,一次,两次……皇帝看着厉锋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终于品出味来了,
这是谢允明自己不想见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直冲头顶,他是天子!他都已经亲自来了,解除了禁足,还要怎样?!
难道还要他这个做皇帝的,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不成?!
“好!好得很!”
终于,皇帝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以后,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长乐宫。
宫道上来往的宫人远远看见陛下怒气冲冲地从长乐宫出来,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惊,这大殿下,莫非刚解了禁足,就又触怒了龙颜?
德妃宫中,香气袅袅。
德妃听着下人的禀报,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嗤笑一声:“原以为他是个有造化的,得了这般机会,就该紧紧抓住,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稳固圣心才是,没想到,竟如此不识抬举,连送到眼前的台阶都不下?真是愚不可及。”
一旁的三皇子却缓缓摇头:“母妃,儿臣倒觉得,大哥他不傻,反而聪明得紧。”
德妃不解:“哦?永儿怎么会这么觉得?”
“他若真想讨好父皇,以他的心思手段,岂会让父皇连着吃闭门羹?他一定有办法让父皇高高兴兴地走出长乐宫。”三皇子指尖轻叩桌面,“可他没有,这说明,眼下这局面,或许正是他想要的。”
德妃有些好奇:“他竟能入永儿的眼?”
三皇子答:“母妃,他和我是同路人。”
而在淑妃的宫殿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淑妃听完心腹宫女的回禀,沉默良久,忽然幽幽叹道:“本宫真是小瞧了他……不愧是那个狐媚子的儿子。”
五皇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母妃,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蠢货!”淑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他那是恃宠而骄!是故意的!”
她站起身,来回踱步,眼神越来越亮:“你想想,若他轻易就原谅了陛下之前的冷落,陛下或许会怜惜他一阵,但过后呢?帝王恩情,能有多长久?可他偏偏不!他就要让陛下惦记着,悬着心,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想起他的好,想起自己的不是!若是他这番谋划成了……”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日后待他,只怕比之前还要上心,还要纵容!”
淑妃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泰儿,你确定,他在你和老三之间,选择的人是你?”
五皇子被母亲严肃的神情震慑,仔细回想与谢允明有限的几次接触,有些迟疑,但此刻他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是,大哥他……应是站在儿臣这边的。”
“好!”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去帮他加一把火!祝他在陛下心头的地位再抬高一截!”
谁人都知道近日陛下肝火旺盛,朝堂上厉色,也没有入过后宫。
淑妃找来紫宸殿时,皇帝正对着奏折心烦意乱,听到她来了,知道她是体己的,便没有赶人。
谁知她一进门便跪,泪比话快,啪嗒落在地板上:“陛下,求您狠狠责罚泰儿!”
皇帝正烦得胸口发疼,闻言笔锋一顿,墨汁晕开一团乌云:“泰儿又闯了什么祸了?”
“臣妾不过劝他收收性子,多跟兄长们学些稳重……”淑妃抽噎,绣帕按在眼角,梨花带雨,“他竟当场摔了茶盏,顶撞臣妾,如今更连晨定都省了,臣妾……臣妾这做母妃的,心都被他撕碎了。”
说罢,泪如雨下。
“胡闹!”皇帝拍案,案上奏折哗啦啦倒成一片,火气蹭地蹿上喉头。
淑妃立即止住哭声:“陛下,臣妾心里心慌啊,难道泰儿他,都不要我这个做母亲的了么?”
霍公公何等机灵,立刻上前劝解:“娘娘何必如此伤心焦虑?这寻常百姓家,父子母子之间也常有口角争执,人伦天性便是如此,五殿下年纪尚轻,性子直率些,怎会真的与娘娘生气呢?过几日,等殿下气消了,自然会来向娘娘赔罪的。”
淑妃顺势收泪,带着几分懊悔:“当真?”
霍公公应:“自然啊,娘娘怎么能还请陛下降旨惩罚呢?这不是把五殿下越推越远么?”
淑妃泪势一顿,眼波怯怯地抬:“当真?”
“奴婢哪敢蒙娘娘。”霍公公笑得像一团棉花,“母子连心,气一气就过去了。”
淑妃顺势收泪,朝皇帝盈盈再拜:“是臣妾一时糊涂,口不择言,陛下莫怪。”
皇帝没接话,目光落在殿角那盏残灯上,火苗细若游丝,却固执地亮着。百姓家父子吵嘴,隔夜还能同桌吃饭,他呢?人都不见。
皇帝挥挥手:“爱妃,你先回去吧,泰儿那边,朕会说他。你也别太苛责他了。”
淑妃露出笑脸:“是,臣妾受教了。”
打发走了淑妃,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你说……难道是朕的错么?”
霍公公连忙跪下:“陛下!老奴不敢妄议……”
皇帝冷笑:“你刚刚不是很会说么?”
“可朕不是已经去看他了吗?!”他声音陡然拔高,“他却还在跟朕置气!冷落了他一阵儿,就不要朕这个爹了不成?!”
霍公公伏在地上,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陛下既问,老奴便斗胆——殿下确实在生您的气。”
“放肆!”皇帝抄起案上玉镇,堪堪要掷。
霍公公以额触地,砰然有声,语速却愈发平缓:“老奴在长乐宫,也被殿下冷眼相待,恍然想起当年……贵妃娘娘还在的日子。”
玉镇停在半空。
“娘娘平日温柔似水,可真恼了,便连陛下面也不见,老奴当年捧珠捧玉去劝,娘娘连帘子都不掀。”霍公公嗓音发颤,“殿下自幼小心翼翼,从不违逆,如今这般执拗,何尝不是……血脉里带出来的?”
“咚”一声轻响,玉镇落回案上,滚了半圈,停住。
皇帝瞪着霍公公:“你这狗奴才!”
霍公公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光:“老奴口不择言,触及陛下伤心事,罪该万死!”
皇帝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忽地叹了一口气,是了,阮娘还在宫中时,就有胆子跟他争执,他自知有愧,总是想方设法去哄她,送她喜欢的珠宝,陪她看喜欢的戏,后来,她再也不跟他吵了,对他百依百顺,温柔得像一潭死水,可结果……
皇帝语气已然软化,那怒火更像是虚张声势
“不过你说得对,朕不应该再罚他了。”
皇帝沉默了很久,久到殿内的烛火都噼啪了一声,才哑着嗓子问道:“明儿……他最喜欢什么?平日里朕赏他的东西,他都说喜欢。可这么多年了,朕居然不知道他真正喜好什么?”
霍公公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道:“陛下赏的,是天子恩,也是父亲心,殿下珍之,重之,其实不在东西,在您肯想着他。”
“朕拉下脸哄他,还不成?”皇帝一甩袖:“去!开朕的私库,将里面那套前朝孤本的山水游记,还有那方暖玉棋盘,对,还有去年番邦进贡的那几匹流光锦,都找出来!立刻给长乐宫送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这是圣旨,他不收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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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谢允明要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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