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相府,地下监牢。

徐行之换了一身黑金袍子,乌发仅用一根象牙白玉发簪束起,地牢灯火明灭,仿若荧荧鬼火。

他端坐于金丝楠木椅子上,身旁是一张墨玉小桌,上面排开各种上刑刀具,最惹眼的还是他脚下蹬着的玻璃箱子,蛇虫鼠蚁打成一团。

靴子上用金线绣了一条攀爬在树枝上的金环蛇,吐着蛇信子,徐行之换了个坐姿,长腿伸直,玻璃箱摩擦着青石地板滑出去,撞在不远处的一间牢房内。

手肘支在梨花木椅上,修长十指自然下垂,手背青筋虬结,没入窄袖里,陡增几分欲色。

火光摇曳,徐行之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浓而卷的睫毛在下眼睑透出半扇影子,他始终勾着一丝笑容。

“丢进去。”

青鸢招手,黑暗里的暗卫现身,一身劲装,除了露出的眼睛,其余裹得严实。

暗卫拎起玻璃箱,里面的蛇虫鼠蚁立即暴动,箱子左右摇摆,暗卫脚下微顿,打开牢房特质的一个暗门,那门很小,设计的很是巧妙,刚好够手里的玻璃箱放进去。

底下立着一根削铁如泥的尖刺,玻璃箱脱手,当即四分五裂,暗卫合上暗门后返回黑暗里。

徐行之眯眼,直直盯着那间牢房,不多时牢房骤亮,四周的大理石墙面褪-去,赫然是一座透明玻璃屋。

里面关着一位被扒光衣服的男人,玻璃箱里的毒物寻到热源前仆后继游过去。

男人被逼至角落,手里没有任何防身武器,一身武功早在被捕时就已废掉,此刻宛如狩猎场上供人戏赏的麋鹿,往前一步是早就虎视眈眈的雄狮,退后一步是亮着獠牙的饿狼。

可他的处境明显更惨,脚下、玻璃壁上都是散发腥臭的毒物。

青鸢转了下身旁的椅子,牢房内尽数归于黑暗,只余关着犯人那间玻璃屋,亮如白昼!

徐行之笑容不变,一眨不眨观赏里面的惨剧,原本活生生的人此时此刻身上爬满了各种毒虫。

那些都是他养出来的,只不过是失败品,在生命的最后总要见点血,这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玻璃屋中人的耳朵、嘴巴、眼睛、鼻孔密密麻麻都是啃咬他的毒物,洁白的玻璃罩子很快擦上斑斑血迹,挣扎的幅度变小。不多时人已断了气。

徐行之眸光闪烁,对眼前景象早已司空见惯,来刺杀他的人很多,基本上十死无生,其中八成不是死于暗卫刀下,皆被抓起来养蛊了。

要养出一只令他满意的小家伙,不知要浸泡多少鲜血,那些奉命前来要他命的,在无形中充当了他的养料,还是免费的!

可惜了那只红火蚁,喝过符近月的血,若是能平安收回来,想必养出来毒性不小。

徐行之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要激怒符近月了,损失一只红火蚁,真是遗憾。

徐行之右手搭上左手背,看了看手心,开口:“怎么样?”

身后的青鸢和影木被问的有点懵,脑袋一瞬间短路,原谅他们方才看的有点投入,不太跟得上自家大人的脑回路。

不过也不是喜欢看,只是稍微带入了一下,倘使自己是那玻璃屋之人,那简直比下十八层地狱还痛苦万分。

每次陪着他们大人看这种戏码,他们两人回到自己屋里,每次免不了要洗一个热水澡,身上的衣服早就让冷汗浸-湿了。

影木依旧无话可说,所以回话的任务自动跳转到青鸢头上,每次都这样,青鸢暗中瞪了影木好几眼,每次和大人打交道这种事都得他来,天可怜见,他是个最笨的,宁愿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浑身浴血,半身不遂,也不愿和大人话家常。

做下属的第一准则是保护主子,第二准则是坚决不让主子的话落在地上。

青鸢是个极其有职业操守的暗卫,于是顶着压力回话:“死挺惨。”

徐行之不置可否,依旧盯着自己的手,“是吗?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尽兴。”

青鸢刚松口气,踩上得分点了,徐行之接下来的话让他被迫再次运转大脑。

“地牢里刚进来一个硬骨头,嘴巴很紧,所有刑罚都上过一边,一个字也没吐露,要不属下去把此人提出来。”

就连影木这个审讯高手,都那他束手无策。

徐行之继续叹气:“我养的小家伙不负责撬嘴巴,只负责钻嘴巴。”

一只通体莹白的蝎子慢吞吞爬到徐行之肩头,徐行之食指在它头顶抚摸过去,玉骨蝎尾钩一点腥红,里面的毒虽不致命,但被蛰后周身剧痛,宛若骨裂。

青鸢:“属下愚钝,请大人明示。”

徐行之勾唇,笑容淡漠,眸光微闪:“你不是愚钝,你是不敢提那个人。”

青鸢脊背发麻,飞快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影木,低低咒了几句。

“属下无能,自知拼上性命亦拿阉狗无可奈何,请大人责罚。”

膝盖贴地,青鸢放下腰间佩剑,耳目低垂。

玉骨蝎爬到徐行之胸-前,接着落到他的膝盖上,顺着大腿下滑,几个来回爬上青鸢鞋面。

上翘的猩红尾钩弧度漂亮,徐行之笑容拉直:“罚你作甚,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若是罚了你就能拿下他的项上人头,本大人兴许会一试。”想到些什么,徐行之声音沾染了淡淡的凉:“此次南下尔等收敛性子,切不可和东厂之人起冲突,实在避免不了,尽量别舞到他面前去,别到时候要你们大人首级的杀手未到,你们先饮恨归西。”

青鸢反应了一会:“阉狗也跟着南下?”

徐行之:“换做是你,放心让血衣卫半数人跟着他出任务?”

血衣卫是徐行之身边死士的代称,里面每一位死士放出去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从他十岁成立血衣卫以来,死亡人数不超过十位,任务完成率百分百。

青鸢:“属下明白,属下会管束好随行之人。”

徐行之起身,鎏金靴子向前移步,弯腰抬手,玉骨蝎闻到他的气味调转尾巴,慢吞吞爬到他手心。

徐行之直起身,手腕翻转,玉骨蝎隐入窄袖,青玉地板两侧的机关亮起火光,徐行之抬脚离去。

青鸢额头滴汗,恶狠狠剜了一眼影木:“下次到你了,每次都是老子回话,你又不是老子生的小鸡仔,总是躲在老子背后好意思吗?”

影木:“你发挥的挺好,继续努力。”

说完转身留给青鸢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恨得他咬碎牙齿。

他捡起佩剑追上去:“我不管,回去掷色子,谁输谁负责回答大人问话。”

影木半个表情懒得给他,眼睛直视前方,迈的步子步调一致,就连上一步与下一步之间的距离也相差不大。

翌日。

符近月下朝在宫门口和徐行之狭路相逢,徐行之笑的晃眼,“此番南下在下的性命就仰仗督公了,有督公随行,我心甚安,”

符近月懒得赏他一个多余眼神:“首辅大人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棺材本拿出来给自己买块风水宝地,城西那家丧葬店的棺材做工不错。”

徐行之:“多谢督公挂怀,届时本大人一并连督公的一起买了,死后做一对邻居想必也不错。有督公坐镇,定能震慑那些青面獠牙的孤魂野鬼。”

符近月绕过他大步向前,不欲与他浪费口舌,徐行之受到冷落也不恼,亦步亦趋跟在符近月身边,她烦不甚烦,出了宫门提气轻点足尖,狗皮膏药徐行之眼睁睁落下一大截。

初七掀开帘子,符近月弯身进马车,帘子落下的最后扣了扣脖子。

今天上朝时向皇帝请命一并南下,皇帝自然乐的应允,各方朝臣心思诡谲,很多人背后都打着一眼看透的小心思。

今晚各家暗卫会提前出发埋伏在他们出行的必经之路上。

前天让徐行之暗算中毒,两天过去身体没什么不适,就是时不时有点困倦,内力倒是没受到影响,但符近月依旧不放心,她不信徐行之那个毒人养出来的东西是无害的,指不定在什么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偏偏徐行之狡猾如斯,几番索要解药他都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不是忘记了就是那只红火蚁无毒。符近月忍了又忍,忍住了想把他砍死的冲动。

东厂养了几个毒师,给出的结论一致,她没中毒。

自从来到这个吃人的时代,符近月小心谨慎,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别人的话从来只信一半。

她给徐行之那句忠告不是揶揄,是真的好心劝告他准备好自己的后事,最起码现在还有命在能选择自己死后躺在什么材质的棺材里,埋在一个风水绝佳的地方。

他要提防的可不止各派势力的杀手,还有她自己。

魏喜昨天可是给她下达了死命令,徐行之此次只能有去无回!

马车停在东厂门口,符近月撩开车帘,佩刀挂于腰际,掀起一角曳撒,露出玄色皂靴,冠帽的两缕穗子系于洗白脖颈处,细长狐狸眼里没什么情绪,整个人冷然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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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连载中风早爽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