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呐,溶月小姐和宋奉仪落水了。”宫女太监们在湖岸边奔走大喊:“有谁会水?快救人。”
宫人们的身影与楼台亭阁、树枝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影影绰绰。
噗通一声,有人跳下了水,紧接着是一声急呼:“太子殿下!不可——”
宋枝陷在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耳旁有人吵吵嚷嚷,肺里好像有什么堵着一般,让她喘不过来气。
“让我来。”话落下,一股很大的力气捶在她的胸口,疼得她忍不住咳嗽,哗啦一下,把肺里的水都全吐了出来。
宋枝用力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若兰公主那张芙蓉般的脸,四周是提着宫灯的宫人们,她怎么会在这里?
“宋奉仪,你可有大碍?”若兰公主蒲扇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宋枝大脑还迷茫着,就听得一阵娇滴滴的哭喊声,“殿下,我好害怕,溶月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从此再也见不到殿下您。”
林溶月满脸恐惧地扑在太子萧煜珩的怀里,两人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太子殿下芝兰玉树,林溶月有沉鱼落雁之貌,在宫人们眼中是如此的登对。
再看一旁的宋枝,虽鄙夷她身份卑贱,但依旧忍不住地被她的容颜惊艳,不曾想到乡野女子竟生得这样一副祸水容颜。
林溶月一阵哭泣后,向宋枝这里看了一眼,瞬间满眼惊恐,不住地往萧煜珩怀里缩,“殿下,你别怪宋奉仪,都怪我不小心,这才跌落了湖里。”
宋枝愣怔地看着这一幕,真的太熟悉了,是两年前的中秋宫宴,原是她自己在湖边透气,林溶月过来,故意拉她一起摔进湖中,事后却反咬一口,说是她因为嫉妒,所以推她入湖里。
上一世她百口莫辩,成了大家眼中的妒妇,便是自己的夫君太子殿下也相信林溶月,认为是她推的林溶月。
她不是被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灌下一杯鸩酒,已经死了吗?
难道是在做梦?可胸口的疼,疼得她打哆嗦,那她这是回到了过去?重生了?
林溶月瑟缩地拽紧了太子殿下的衣袖,一双秋水眸泛红,“殿下,这都是溶月的错,与宋奉仪无关。”
林溶月全身湿漉,长相本就是柔弱美人,此刻更显柔弱,令人心生怜爱。
林溶月的奶娘却突然往地上一跪,大声道:“太子殿下,求您为我家小姐做主,我家小姐差点被宋奉仪害死。奴婢亲眼看见宋奉仪将我家小姐推入湖中。”
话落,扭头看向她家小姐,“小姐,她都要你的命了,你难道还要帮她说话吗?”
“若说小姐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心善,知晓宋奉仪不熟识宫中人,主动与她攀谈。
我家小姐哪里知道她入京都一年,还什么都不懂,举荐她上台献艺丢了丑。
错就错在我家小姐太优秀,不该还在献艺上压了她一头。
所以宋奉仪怀恨在心,趁着我家小姐不注意,将我家小姐推入湖中,要淹死我家小姐。”
林奶娘说完,才惊觉太子殿下看着自己,眼光极冷,惊得她急忙低下头。
“这下太子殿下一定会彻底厌弃姓宋的了吧?不过是一个农家女,无貌无才,凭什么比得过我家小姐去?只有我家小姐才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置。”
萧煜珩清晰地听到了林奶娘的心里话,再垂眸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林溶月,她因为害怕,纤细的肩膀止不住地颤动,眼圈泛红,楚楚可怜,可他清晰地听见林溶月在心里说:“宋奉仪,你不该挡了我的路,陪伴太子殿下身侧的人应当是我才对。”
两日前,萧煜珩从睡梦中醒来,便觉醒了一种特别的能力,能窥听到旁人内心的想法。
他与林溶月可谓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一直以为她心地善良,温柔可人,但未曾想到表面与内心如此截然不同。
林奶娘的话,引得众人面色各异,心中怜悯林相千金被一个农户女抢走了太子殿下,还被农户女推下湖,差点没了性命。
没想到这出身农门的宋奉仪,不仅毫无见识、才学,而且还是一个善妒、恶毒的女人。
可是宋奉仪却是一言不发,不替自己说话,难道是理亏,心虚了?所以才不说话?
萧煜珩微微侧眸向宋枝看去,她穿在身上的华服全被水打湿了,梳得特别华丽繁复的发髻也被水冲散,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擦了胭脂水粉的脸蛋已经全素,白白净净,但依旧显得她容貌倾城。
她紧抿着薄唇,什么话都没说,可是眼底的倔强却透露出她的不服。
可惜萧煜珩只能听见离自己三尺近距离人的内心想法,此时他与宋枝的距离超过三尺外,他并不能听见她在想什么。
辩解?宋枝在心中冷笑,上一世她把嘴皮子说破,也无人信她的话,无非是她身份低微,哪里有林相家的千金溶月小姐心地善良?
最后一怒之下向林溶月扑去,更惹得众人嫌弃,太子萧煜珩禁了她的足,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林溶月去寻太医医治。
“殿下,”林溶月身形一晃,虚弱地向太子怀中靠去,然明明快靠上了,太子却突然撤开了去,听得他沉声道:“裕丰,送林小姐回相府。”
“太子殿下,”林溶月伸手去抓萧煜珩的袍角,却抓了个空。
不想太子竟然向那卑贱的宋奉仪走去,林溶月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还好吗?”萧煜珩在宋枝的面前蹲了下来,与她视线平齐。
众人脸上露出吃惊,太子殿下他竟然弃溶月小姐不顾,转而去关心宋奉仪,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事,殿下他不是非常厌恶宋奉仪吗?不然何至于安排她住在东宫最偏远的殿内,且从未进过宋奉仪的宫门,这是阖宫上下皆知的事。
好吗?
当然不好,肺里呛了水,像是要被撕裂一样的疼。
被林溶月拽下湖的时候,腿磕到了石头,疼得要命,站都站不起来。
还要被林溶月的奶娘这般污蔑,所有人都厌恶她,觉得她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生来便是蛇蝎心肠的女子。
“妾身无碍。”宋枝几近麻木地说。
萧煜珩倾身过来,将宋枝拦腰抱了起来。
“殿,殿下。”宫人们惊呆了,就连林溶月也心惊不已,为何太子殿下还去关心宋枝,她推了自己下水,应该被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林溶月愈发苍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这般没有自尊地演了一出卑劣的戏码,太子殿下竟然毫无反应,甚至还更关心那个低贱的女人,难道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抵不过一个农家女?
她盯着宋奉仪那张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乡野女子怎会长得这么一张红颜祸水的脸,竟比她这个汴京第一美人还要出众不止一分。
果然,太子殿下还是更看重女子的容貌吗?可如果看重,为何宋奉仪入东宫一年,他又从未进过宋奉仪的殿中呢?
“殿下,太子殿下,”林奶娘大声呼喊道:“难道您不该替我家小姐做主吗?我家小姐可差点淹死了。”
萧煜珩倏地瞥了林奶娘一眼,眼神冰冷,满含震慑,林奶娘被吓得猛地哆嗦了一下,赶紧消了声,低头不敢再说话。
目光轻移,落在林溶月身上,林溶月与太子对视一眼,眼中泛着泪水,轻声唤道:“殿下。”
不想却得了太子殿下一个冷眼,顿时犹如坠入冰窟。
“回宫 。”萧煜珩抱着宋枝转身离开,宫人们个个面色惊异,太子殿下竟然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奉仪,对林相千金所受的委屈全然不顾。
宋枝僵硬地靠在他的怀中,不明白为何萧煜珩的反应与前世截然不同,不应当是为了林溶月严厉训斥她,禁她的足吗?为何弃林溶月不顾,转而对她施以援手?
萧煜珩将她放在肩舆上,牵扯之下,腿部的疼痛让宋枝不由皱了眉头,疼……
萧煜珩放慢了动作,“孤已经命人去请太医。”
“谢殿下,妾身无碍。”宋枝扶着肩舆靠背,挪了上去,倔强地挣脱开萧煜珩的搀扶。
萧煜珩黑眸微顿,“有伤便治,勿要逞强。”
宋枝抬眸望去,眸光清冷,“殿下还是多去关心关心林小姐,她得我拖累,无缘无故落了水,还差点丢了性命,正是脆弱需要关心之际,殿下又何故与我这个心底恶毒的人来往?”
他今日穿得一身月牙白阑袍,月光的清晖撒落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俊美无俦。
萧煜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语气坚定地道:“我知不是你。”
不是我?听了此言,宋枝更觉讽刺,她微微抬手,“走吧。”
太监们看向太子殿下,萧煜珩往后一退,微微颔首,太监们这才抬起肩舆向东宫而去。
宋枝仰头望着明月,眼前的明月逐渐模糊,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与前世也没什么不同,即便萧煜珩知晓不是自己做的又如何?她身份低微,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便知晓是林溶月陷害,也并未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
萧煜珩站在原地,目视肩舆远去,看着肩舆上的纤柔身影,心底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不适感。
“殿下,”小苏公公问:“咱们是继续回中秋宫宴?还是……”
“云光楼。”话落,萧煜珩身形微顿,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个回答。
云光楼是宋枝的住处,位于东宫西北边,是离东宫主殿最远的殿宇。
宋枝穿着一身湿漉的衣裳坐在椅子上,微微撩起裙摆查看腿上的伤势,右腿膝盖上一片淤青,还破皮有被石头锋刃划拉开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骨头似乎也伤着了,微微一动就痛得她直蹙眉。
“我压大,大!大!大!”
“小!开小!小!”
宫人们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正围在长廊下掷骰子,赌钱玩。
唯一忠心的大宫女翠微不在,宋枝势弱,镇不住她们,吩咐什么他们只当听不见。
“你们别玩了,”宫女冰琴站在一旁劝道:“奉仪落了水,需要热水沐浴,还不快去备热水?昨晚下雨要补的屋顶也还未动工,仔细挨骂。”
一个小太监笑嘻嘻地说:“挨骂?那宋奉仪哪里敢骂我们?讨好我们都来不及。”
“是咧,她又不受宠,你看她到东宫都快一年了,也没见太子殿下来过一回。也就是一个粗鄙的农户女,趁着咱们太子殿下失忆,霸占了殿下,现下太子殿下恢复记忆,自然是巴不得不见他。”
上一世这样的话,宋枝不知听了几回,她也只知晓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从不敢表达不满。她俯着身子,手指从淤青之处轻轻按过,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暗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全都收拾——”
“放肆!”却突然响起一道严厉地呵斥声,听声音似乎是太子萧煜珩身旁的苏公公,紧接着便听见一阵惊慌地跪拜声,“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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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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