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泠不会游泳。
刚掉进湖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冷,砭骨入髓的寒冷,身上的衣物越来越重,拖得她不断往下沉,眼口鼻全被湖水浸湿沉没,她扑腾着双手蹬着腿艰难呼救。
她察觉到她被什么东西拖着划动,她想扭头去看,却发现没有力气,连睁眼都费劲。
她的意识逐渐不清,沉沉地堕入湖中。
等到再次醒来,周其泠的意识混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睁开眼首先入眼的便是惨白惨白的天花板,同她掉湖里后看见的似乎一样,眼前是闪着爆花的白。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侵入鼻腔,她闭上眼睛,迟钝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医院躺着。
大冬天落水后的副作用出现了,浑身无力,头有些疼,背脊也微微地泛着一丝疼痛,那份疼仿佛从关节处逐渐漫开来。
她动了动手,微微抬起,后知后觉看到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以及悬挂的药水。
孟樱推开门进来,带着一身冷意走到床边,轻声说:“醒了啊,要不要喝点水?”
她把打包袋放在一旁,随手脱了羽绒服丢在椅子上,然后给周其泠倒一杯温热的开水,插上吸管让她喝。
周其泠是有些渴了,就着吸管喝完了整杯水。
“饿不饿?沈先生让人带了晚饭过来。”孟樱帮她摇起床,支起小桌板,见她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什么,孟樱连忙解释说,“沈先生在他妹妹的病房,他妹妹的情况比你严重。医生说你只是发烧,问题不大。但他妹妹……听说是肺炎,还在观察中。”
周其泠诧异,怎么廖思桐也掉湖里了?
她接过孟樱递过来的勺子,说:“那我晚点再去看她吧。”
孟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给我好好休息吧,刚才你大侄子还在问我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被我敷衍过去了。”
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大冬天去游湖,亏你们想得出来。”
这话,去之前周其泠自己也腹诽过,她勉强笑笑,没多说什么。
孟樱回家帮她拿些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晚上在医院住一晚给她陪护。
人一走,病房里瞬间空落落的,连带着窗外的天色也如同谢幕一般,缓缓合上灰黑色的幕布。隔着一道门,过道上有滚轮滑动碾过地毯的窸窣动静,隔壁的病房门被打开,随即又被合上。
出门在外,就这一点不好,她在医院略显孤单。
周其泠是个爱热闹的人,小时候生病,不仅静姨会给她做糖水哄她,她爸爸连公司都不去了,成天陪着她挂点滴吃药,几个哥哥放学便拿好吃的过来看她陪她玩,弄得周若桢也想生病好吃好喝的在家待着,不肯去上学。
周其泠默默地叹口气。
眼神四顾,病房空荡寂静,她不仅没人陪,连手机也喂给了湖,真的好无聊啊。
门口传来一丝开门的动静,她探起身,有人悄然推门而入,大概没料到她醒着,沈司砚不由得一愣,随即匆匆走进来。
他走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然后又查看挂着的药水袋还剩下多少,滴管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周其泠觉得他大惊小怪,正想笑话他,转念一想廖思桐的情况,她瞬间把话又咽回去,任由他径自忙碌。
“看来只有病了才会乖一点。”沈司砚坐下后忍不住说了她一句,白天他接到司机的电话,连会议都提前结束,直奔医院。
他在路上听司机说,两人为了臭美拍照,掉进了湖里,看来她和她妹妹是一模一样的性子,贪玩好动,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周其泠被他盯得生出一点心虚,忙看向别处,询问道:“你妹妹怎么样了?还好吗?”
沈司砚替她拿了水杯,喂到她唇边,说:“她体质差,以前三番两次生病,这回掉水里是吃苦头了。”
周其泠就着他的手小口喝水,喝完靠回到床头,静了片刻说:“明天我去看她。”
沈司砚突然倾身过来,背对着光影,在她身上覆盖下一层阴影。
他抬手,大拇指拭去她唇边残留的水珠。
周其泠的神情微滞,上半身也僵直着,稍稍掀起眼皮,对上他的目光,幽深的眸中藏着她渺小的身影。
他若有其事地帮她掖好被子,“你的烧还没退,先顾好自己。”
周其泠不服气地嘟囔了句:“我好着呢。”就是头还有些发胀,沉沉得像装了几块大石头似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递过来:“你和小桐的手机都没捞起来,我随便买了个,先将就用着,手机卡等你出院再去补办。”
周其泠刚接过,和她原来手机同一款型号,只是颜色有些微区别,眼前又递过来一部手机,是沈司砚的手机。
沈司砚问她:“你要不要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打不通电话担心。”
周其泠摇头,没接,说:“孟樱已经帮我和他们说了。”
沈司砚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仿佛透着一丝探究。
周其泠故作不知投在身上的那道目光,低头摆弄新手机。现在的软件基本上都要注册登录手机账号,这手机里没卡,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
后脑勺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晚上我陪小桐在医院,你若是有事,让值班护士过来喊我。”
周其泠没抬头,只说:“知道了。”
孟樱没多久回到病房,与他打了个招呼后送他出去,回来后把她的平板给她带过来。
平板上面登着她的微信,因为她一下午没动静,软件里不少未读消息。
周其泠发了条手机丢失的朋友圈,拣几条回复,发完发觉头昏脑胀,屏幕上的字渐渐重影。
她放下平板,平躺着听孟樱说话:“我看沈先生比祁冬靠谱多了,对你也体贴,下午还在问我要不要联系你家里人,怕你父母联系不上你担心。”
她阖上眼睛随意地说:“勉勉强强还行吧。”
孟樱在剥橙子,给周其泠塞了一瓣,然后撑在床边好奇地问,“你怎么想的啊?他还向我打听你的事呢!我不知道你告诉他多少,所以我也不敢多说,就说了我俩以前是同学,不对,他还问我是哪里人。”
周其泠蓦地睁开眼,喃喃道:“元旦那会儿我还骗他来着,说我是隔壁邻市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镇女孩。”
孟樱眨眨眼替她挽尊:“……几十年前,你家那地方好像是镇来着,后来撤镇改区。”
话锋一转,她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沈先生在一起你有什么打算?”
距离过年不到十天的时间,毕竟年后周其泠的工作室装修完毕,她们也要回清既去了。
周其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右手往孟樱手里抢了一瓣橙子,咬开橙瓣的薄皮吸吮里面的汁水,酸酸甜甜,倒是很爽口。
她囫囵吞下橙瓣,不在意地说:“先谈着吧,虽说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我的目标是好歹要超过上一段吧,不然真成快餐恋爱了,一旦谈多了会麻木的。”
门口忽地出现细微动静,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孟樱连忙跑过去,打开门看了看过道两侧,没有人经过。
她严实地关上门,坐回到床边说:“没人,可能刚才没关紧。”
周其泠睨一眼门口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孟樱闲聊。
-
第二天一早,周其泠的烧退下去,只是还需要再挂几天的药水。
她做完ct检查,从检查室溜达回来,在住院部楼下买了两杯奶茶,一杯提着,另一杯捧着,准备到廖思桐的病房过去瞧瞧她。
廖思桐的病房在她楼上,还在她慢吞吞地走到病房门口,正想敲门,里面似乎有另一人的说话声。
“……我已经骂过你哥了,自己忙着工作,把你交给旁人?哪有做哥哥的样子?”
周其泠在病房外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吸到两颗紫薯芋圆,慢慢地咀嚼,脚步外转欲待离开,听到里面点到她,她左右扫视,没人注意到她,她毫无负担地站门口偷听。
“你先说说你哥的那个女朋友怎么回事?老沈说你是为了救她才掉湖里的,她怎么比你还贪玩呢?”
周其泠又猛猛吸了两口,耸耸肩,听到一道微弱的女声,断断续续语不成句地飘出来:“不是……和那个……姐姐……没关系。”
“我听你小姨说,你表哥前头那个女朋友手段厉害着呢,闹得他和你小姨关系到现在僵着,你小姨能对付得了那种人,换作是你妈我不行,我应付不了难缠的儿媳妇。你看你和她才出去半天呢,遭了一场大罪。”
“前阵子,有人托你婶婶过来问你哥的情况,我等下回去就和你婶婶打个电话,还是找同个圈子相知相识的,这样以后我和她有共同话题可聊。找个外地的,什么都不了解,多不方便。”
还怪有意思的。
周其泠咬着吸管把剩下的小半杯奶茶喝了个底朝天,随即抬手,呈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没见面呢,她已经被定义成难搞的人。
不过周其泠很有自觉,她这人呢,确实不太好搞。
将来要是有婆媳矛盾,她铁定不是那个忍让后退的人,一旦有苗头,因为她会先成为那个搞事的。
周其泠只通知了孟樱,回到病房,收拾收拾先办了出院手续。
她拿了医院配的药水回家到附近的卫生院挂点滴,挂到差不多下午,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晚了,实在被大姨妈折磨得不行,难受了一天,又吐又拉又痛的。Ps:本章掉落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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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冬日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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