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坐在马车上，掀起纱帘，朝外望去。虽是夏日炎炎，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人烟鼎盛。
马车又行一会，大街北面蹲着两只大狮子，她朝外面道：“停下。”
车夫“吁”了声，华歆打开车帘下马车，又给了银钱酬谢。
府邸大门紧闭，上方有匾，匾书上写着‘华府’两个金灿灿大字，分外醒目。
大门前一人也没有。
她还记得几年前，府邸人来人往，兽头大门前列围坐着不少人。
眼下空荡荡的，只有兽头上挂着红绸布。
华歆叩门，里面有声音传来：“来了，来了。”接着门闩被放下，大门开启。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那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华歆微笑，点了点头：“芬桃。”
芬桃一边让她进门，一边道：“小姐还记得奴婢。”
华歆微微一笑，从前芬桃是侍奉阿娘的人，她见芬桃比见聂舒柔的次数都要多。一别四年，不止她的样子，就连芬桃的样子，也变了许多，难怪芬桃会这么问。
“当然记得。”目光在芬桃身上停留片刻，便继续朝里走。
芬桃关上大门兴奋道：“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穿过垂花门，又过了抄手游廊，两边的芭蕉叶正长得茂盛。
穿堂中摆放着一个大理石插屏，华歆转过插屏，才到了正房大院子。
院子宽敞明亮，两边穿廊连着厢房。
这里台阶上才看到几个丫鬟，不过都是新面孔，她一个也不认识。
华歆一路到了正房，只见廊下新挂了几只雀鸟，清脆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
她朝芬桃问：“大门上怎么会有红绸布？有什么喜事吗？”
芬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大公子要娶亲，大老爷说将这里给大公子当新房。”
“娶亲？”
芬桃点头，轻声道：“这些都是大老爷的意思，还有这些雀鸟，也是这两日才搬过来的。”
华歆一路回了自己的卧房，推开门，室内空空的。除了墙上还有几幅她儿时的画作，就连拔步床也是一片冷清。
芬桃有些拘谨：“小姐走后，她们……她们……”
华歆推开窗子，外面是一片翠绿的园子，园中的花木似乎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里长得尤其繁茂。
“赶了很久的马车，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
芬桃答应一声，没多久，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到正厅。
“小姐，你先吃些。”
华歆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她边吃边问：“大公子身子好了？”
芬桃摇头：“大公子这几年来身子时好时坏，虽然大老爷请来不少有名的郎中诊治，不过看着和先前没什么区别。”
“那怎么要成亲了？”
“大老爷说冲冲喜！”
她又问了些别的，芬桃一一说给她听。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华歆抬眼望去，他们已经跨过门槛进来。
华歆目光扫过去，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华歆瞧着他那双愤恨的眼睛，继续嚼着饭菜道：“大伯消息真灵通，侄女这饭才吃了一半，大伯就来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到访，这饭菜也没有多做，你们自便。”
华雎哼了声：“这么多年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还好意思回来？”
华歆微微蹙眉：“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回来。总不能大伯的儿子要娶亲，就强占了我家的屋子，连我都要赶出门吧。”
华雎眼角抽搐：“四年前，从你离开这里，我们华家早就没有你这个人了。”
华歆轻笑：“四年前，大伯强占我们的钱财不成，恼凶成怒还想杀了我。我要是不走，坟头草都长不少了吧。”
华雎面色一变，怒气冲冲道：“不知死活的丫头，还敢回来说这样的话。”
华歆笑了笑，夹着盘子里的菜神色从容道：“我知道大伯不喜欢我，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您计较。”
站在一旁的华莺闻言，轻蔑道：“一家人？你以为你回来就能改变什么？别做白日梦了！这里早就没有你的位置。”
华歆微微拧眉，眸中带着一丝不解道：“姐姐这话我听不懂了，我家怎么会没有我的位置。”
华莺怒道：“你少装糊涂，这里是要给大哥当新房的，你还回来做什么？”
看着眼前一身淡黄色衣衫的堂姐，华歆冷喝一声：“笑话，这里是我家，我是我爹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回来？”
华莺气得脸色通红：“你……”
华歆搁下筷子，起身：“芬桃，我们去收拾收拾，累了一天，我要休息。”
芬桃应声，忙跟上去。
华莺见状，急忙拦住她们的去路：“你想走？话还没说清楚呢。”
华歆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你想说清楚什么？”
华莺瞪着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马上离开！”
华歆笑：“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先来找我了。正好，我那屋里的东西，都是你搬走的吧。你最好怎么给我搬走的，怎么给我搬回来。”
华莺脸色铁青，驳道：“你血口喷人……谁……谁搬你东西了？”
华歆瞧着她闪躲的眸子，轻哼一声：“我说的哪一句话冤枉你了？你区区一个庶女，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做我的主！”
华莺被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话也说不上：“你……”
“你什么你，你回家歇着吧你。”华歆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华莺见状，拦住她道：“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你别想离开这里。”
华歆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还想说什么？”
华莺咬牙切齿：“你方才对父亲大不敬，必须向父亲请罪，然后离开华家！”
华歆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让我向你父亲请罪？这里是我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凭什么拦我？”
华莺气得浑身发抖，扯着嗓子吼道：“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华歆懒理她的愤怒，绕着她走开。
华莺见状，急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不许走……”
华歆看着她，厉声道：“你没完没了的是吧，拿开你的脏手。”
华莺吼道：“你以为这里还是从前吗？现在的华家早就不是以前的华家了，这里也不是由你说了算，你少在这装模作样。”
华歆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华莺，从小你就自卑，敏感，天天做着白日梦。表面一副谨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阴暗，心思歹毒，只要看见谁跟我亲近，你就暗地里想办法生事。从小你就在我屋子里趁我不注意，这个拿一件，那个顺一件。我想着你是庶女，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常常说你爹对你不好，让你吃不饱穿不暖，我也不跟你计较。你倒好，蹬鼻子上脸，将我屋子的东西全搬空了。你早就想着取代我了吧，将我的东西，变成你的东西。”
华莺脑中嗡的一声，又急声辩解道：“你……你造谣。”
华歆笑了笑，指着外面道：“要不要现在就去你房间里看看，是不是都是我的东西？”
华莺嗫嚅着唇，脸色愈发难看。
华歆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来人呐！”华雎大喝一声。
门外立刻有几个家丁闯了进来。
华雎指着华歆呵斥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绑了。”
家丁们上前，按着华歆的臂膀就要捆。她挣扎不过，手臂已经套上绳子。
芬桃在一边吓得惊慌失措：“小姐。”
“谁也不许动手。”
门外传来华澜的声音。
她走进来，身后跟着长平。
看着被扣着手腕的华歆，长平恼怒道：“松手。”
家丁面面相觑，正犹豫间，长平眸子里一丝厉色闪过，直接挥拳过去，将人打得朝后仰。
那些人连忙松开手。
长平看着她：“表姐，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华歆摇头：“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长平道：“阿娘看见你留的信，放心不下。表姐放心，有我和阿娘在，看谁敢欺负你。”
屋子里，华澜神色严肃：“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华雎瞪她一眼：“这个丫头回来捣乱，我在管教。”
华澜皱眉：“大哥，华歆是我们家的人，她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你这样对待她，让外人知道了怎么看待咱们家？”
华雎气愤道：“她一个女娃娃算什么家人，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这里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华澜道：“华歆总是二哥的孩子，你这样做未免太绝情了些。”
华雎：“你这么向着她，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华澜沉声：“我知道大哥一向不喜欢华歆，但是眼下二哥不在了，我们作为长辈，总该照顾着点她，不至于寒了二哥的心。”
华雎哼了一声，“你口口声声二哥二哥，眼睛里是没有我这个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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