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吟愣了一瞬，余光瞄见晓雯已经兴奋得脸都红了。
她可不能像晓雯一样没出息。
这样想着，岳千吟带上温柔的营业微笑，“燃哥，路哥，你们怎么来了？”
肖燃灿烂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跟你打个招呼。”
嗯？
岳千吟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只能继续微笑。
不过马上路尧就颇具警告性地看了眼肖燃，然后转过脸来，对着她温声道，“《梧桐雨》很好看，恭喜你票房大卖。”
岳千吟眉眼弯弯，“能听到路哥这么说，真教人受宠若惊。”
这是实话。
岳千吟其实早就听说过路尧了。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阴差阳错地被拉去出演《乔木青》的女二，结识了还是二线演员的男主沈辛。而这部电影的女主，就是当时已经家喻户晓的人气明星闵秋。
闵秋为人和善，跟大家相处得挺好，休息时间还会跟她闲聊。
那天不知怎的聊到经纪人，闵秋就说：“路尧是个工作狂，尽喜欢操些闲心。我的合同他要看，代言和剧本他要筛，就连我的人情往来他都要管——你说烦不烦人？”
嘴上说着烦人，脸上却是满足到忍不住炫耀的表情。
岳千吟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眼里的光彩，也深深地记住了“路尧”这个名字。
她的文艺情怀被闵秋讲述的一点一滴狠狠地触动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君以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怀着颇为浪漫的向往，岳千吟进了路尧所在的飞星，只可惜运气差了一点。
岳千吟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即使站在肖燃身边，他也丝毫不显逊色，反倒因为那份沉稳更添一抹成熟魅力。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签下她的不是欧悦而是路尧，她的人生会不会截然不同？
不过那样的话她恐怕也不会跟沈辛定情，可能人生就是如此，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岳千吟对着路尧有些走神，突然看到他往旁边瞥了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眸中微微含笑，“我先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咱们回头再聊。”
岳千吟从善如流地跟他们微笑道别，心里还想着他说的回头再聊是什么意思，耳中却听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千吟！”
岳千吟循声看去，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你不是说不来吗？”
常听风也冲她笑，“计划赶不上变化。”
常听风是网文届首屈一指的大神级作者之一，手握十本完结小说，本本都是精品。她是一位典型的女性作者，喜欢捕捉平淡日常中的微小细节，擅长描绘女性的聪慧、柔软、挣扎和坚强——她最能打动岳千吟的也正是这一点。
岳千吟读大学的时候就成了她的忠实书粉，把她的书一本不落地看了个遍。
两个女人在《梧桐雨》剧组相识相交，很快就成了朋友。
“最近怎么样？”常听风端着酒杯关心友人的近况，“好久没在网上看到你的消息，这两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热度，又是一片骂声，——你怎么老是在挨骂？”
“是啊，”岳千吟垂着眼，“我都快被骂习惯了。”
上一次她被骂得这么惨，还是因为跟沈辛炒CP。
那时她已经不是当红小花了，沈辛却还正风光。
他的粉丝们骂公司不作为，对沈辛不好，任凭他被自己这种不入流的花瓶吸血；更骂她不要脸，蹭流量，只是跟他合作了几回就巴着他不放；还有更激进的粉丝给她寄刀片，寄死亡威胁，在网上P她的黑白遗照。
岳千吟只能庆幸自己亲缘浅薄，没有祸及家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想这样跟沈辛炒CP，但是她拿欧悦没办法。
她相信沈辛也不想这样看着她被自己的粉丝追着骂，但是他拿韩梅也没办法。
于是只有沉默。
网友骂出来的热度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几个代言，心疼又愤怒的粉丝爆发出的购买力为沈辛换来了新的合作机会，欧悦很满意，韩梅很满意，公司也很满意。
没有人知道岳千吟和沈辛是已经秘密交往了两年的恋人。
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岳千吟有些自嘲地想。
她听到常听风叹了口气，“要我说你还是该早点换家公司的……”
“只知道曝光和热度，你出了事也不管你，去年是这样，今年又是这样，他们把你当什么啊？”
岳千吟笑了笑。
不是她不想换，只是她跟沈辛本来就聚少离多，加上没有公开，能凑到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在一个公司总归方便一些。
但这个原因，她没办法跟常听风细讲。
见她不语，常听风也贴心地没有再提，转移话题道，“最近跟你的地下男友相处得怎么样呀？你们还不公开么？”
岳千吟习惯性地笑着，摇了摇头。
常听风揶揄地看着她，“真是的，把他藏那么好干嘛，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想正大光明地秀恩爱。”
岳千吟道：“恩爱秀不秀都无所谓啦，能好好谈个恋爱，成家立业，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谁又乐意过那种见不得光的日子呢，”常听风充满怜惜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只迷失在寒雾的鸟，“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这是海子的诗，她知道。
其中的道理，她也知道。
岳千吟喝了一口酒，感受着液体滑下喉咙带来的冰凉，慢慢道，“他是我选中的人。”
常听风白了她一眼，“你的眼光未必就好。”
岳千吟想为沈辛解释，说他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说他对自己很好。但不知怎么的，在常听风直白的质疑面前，她没能说得出口。
她想即便自己说出口了，常听风也会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于是她只能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很差吧。”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日子，”常听风看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说他真不知道，那你就是个蠢蛋。”
岳千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是我自己同意不公开的，也怨不得别人。”
“那他知不知道你得罪了导演又开始被骂？知不知道你又要降咖、丢合约、到处找不到戏拍？他有给到你任何支持吗？”常听风继续输出，“几千年前街头卖艺的小孩都知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我没跟他说这些事，”岳千吟垂下眼，“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
常听风几乎要愤怒了，“你不说他就装死吗？！我说你跟这男的在一起到底图啥！”
图啥吗？
图他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出现，像光一样照亮了她。
图他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吵过闹过，却始终不离不弃。
图他许诺要给自己一个家。
岳千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虽然不能公开，不过我们打算先悄悄订婚。”
常听风眼神骤亮，“诶？！快展开说说！”
“你很烦诶，”岳千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常听风才不理她的嗔视，冷酷道：“那就从头开始说！”
《破晓》杀青后不久，她跟沈辛见了一面。
跟平常一样，沈辛忙完之后偷偷来家里找她，他们一起下厨，一起吃饭，吃完饭还看了半场电影。如果是平常，看完半场他就该走了，但那天是他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岳千吟有些舍不得。
她搂着沈辛的脖子贴在他身上，黏黏糊糊地抱怨，“电影还没看完呢。”
“回头再看，”沈辛环着她的腰，笑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们有的是时间。”
“好吧。”岳千吟噘着嘴，但还是乖巧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她知道的，他不能被人拍到在她这里过夜。
至少现在还不能。
只是，她还是会有些失落。
送走沈辛，岳千吟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们的三周年纪念日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倒不是说她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但她想象的，或者说期待的，远远不止如此。
很多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养在黄金屋里的金丝雀，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他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除了等待，她什么也不能做。
岳千吟几乎要被这种蚀骨的无力感吞没，但她很快就听到了门口的声音。
滴滴答答几声脆响之后，沈辛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他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站在玄关，神采飞扬对着她笑，“Surprise！”
岳千吟拖鞋都顾不上穿，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还未落，眼泪却掉了出来。
“傻瓜，”沈辛低头看着她，温柔地逝去她脸上的泪痕，“今天可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岳千吟瘪着嘴，“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才没有呢，今天我不走，”沈辛揽住她的腰，声音温柔地像春天的风，“我想跟你一起把电影看完。”
被春风拂过的岳千吟完全不记得后半场电影是在讲什么。
她只记得屏幕的光把房间映得忽明忽暗，她倚在沈辛怀里，闲不住地把玩着他的手指，他则满脸纵容地由着她，用结实的胳膊把她环住。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岳千吟感觉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温热着，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岳千吟从来没有预想过这一刻，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也完全不觉得惊讶。她只是举起手，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细细端详了一阵，然后笑着转头问他，“好看吗？”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沈辛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我们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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