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从昶再次收到殷将阑的一记白眼跟胸口上的一捶,这样的攻击对从昶来说不痛不痒,甚至还有些心猿意马。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从昶却觉得掌心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热乎乎的。
殷将阑瞥了眼从昶,不知道这家伙又在那边回味什么,他走到溪边,一脚踩在冥枳的脑袋上,水面上一片平静,没有气泡产出,他看了半天觉得奇怪,从昶走过来蹲在冥枳一旁,“他就是那个冥殿主?”
“这些年来,一直在帮你找新郎?”
殷将阑眉毛一挑,这语气平静又不平静的,从昶抬眸对上殷将阑戏谑的目光,摊了摊手,“我没别的意思。”
“等我挺辛苦吧。”
“辛苦谈不上,只是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有点腻。”
从昶对着殷将阑呲牙一笑,“自然,正品就是正品,赝品要是有跟正品一样的品质,那就不值得收藏了。”
殷将阑单手插兜,饶有兴趣地听着从昶诡辩,他微微俯下身,“那你没听说过劣币驱逐良币的故事吗?”
“嗯哼。”
“哼个屁。”
殷将阑站直身体,用脚将冥枳踢翻了个个儿,露出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从昶仔细研究着,殷将阑发现从昶看得认真,也不由得跟着凑了过来,“你能看出点什么名堂?”
“他很奇怪,我能在他身上闻到活人的气息,只是很微弱。”
“泡这么久还不死,肯定不是活人。”殷将阑一脚踩在冥枳的脸上,仿佛是将冥枳的脸当成了好玩的踏板,有节奏地碾弄着。
“这个世界的活人也就你一个人了吧,你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安灵的事情吗?”
殷将阑脚下动作一顿,“你认为安灵是我写上去的?”
“是不是,说说看。”
从昶刚站起身,殷将阑神色一变,一手将他又按了回去,两人蹲在冥枳的身体旁边,从昶与他对视一眼,二十年的默契很快让从昶了解了殷将阑想做的事情。
他们的目光交汇、分开,而后又在某个物件上面重逢。
一滩白色的肉泥在沙地上来回蠕动,若是不知情的人大概看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可是刚刚跟它过完招的从昶认出来,那是殷智的眼睛,长了嘴巴的眼睛。
只不过如今这诡异的眼睛也只剩下了上半,刚刚如果不是殷将阑按住从昶,怕是两人都要被这只诡异的眼睛发现。
从昶对着殷将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殷将阑瞬间了然,他捡起一个石子往一旁扔去,眼睛果然被声音吸引,朝那方向蠕动。
从昶趁此机会,从衣服上割下一块布从后面将眼睛包裹其中。
眼睛怪叫起来:“放开我,我是天道之眼,谁敢忤逆我,我就要谁死。”
殷将阑冷笑,一拳狠狠砸在眼睛上,布料里眼睛蠕动了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从昶为了防止这东西偷听,用鬼气做了个全真空密闭魔方,将眼睛困在里面。
殷将阑神色阴沉:“该死的东西。”
“天道之眼?这里真有天道?”
殷将阑抬头看了眼天,他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不加掩饰的厌恶快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漫出,“我来的时候,它还不叫天道,叫王权。”
从昶一愣。
殷将阑呼出一口浊气,“清秋应该跟你讲过宣光镇的故事,那一则预言。”
“我到宣光镇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座鬼镇,处处寂寥,鬼气横生——”
殷将阑闭上眼睛,语气变得轻柔,从昶知道,他在逃避。
可如今,没什么可逃避的了。
十年前,殷将阑初来宣光镇便被这里的景象吓了一跳,他跟着从昶也去过几个世界,但从没一个世界让他切实地感觉到了鬼的存在。
这里的鬼不是整个存在,而是分崩离析,胳膊飘胳膊的,腿飘腿的,就算在脸上的鼻子跟嘴巴都不是配套的。
见到如此景象,殷将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而是觉得可怜。
那些鬼魂没有自己的意识,看到他,也不会攻击,甚至将他视为空气。
可变故就在平静中突然转变,天光变暗,刚刚还飘着的肢体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寻找自己的本体,很快,支离破碎的街道在诡异的力量下恢复了它原本的样貌。
殷将阑站在街道中央不知所措,他察觉到不对劲,立马跟上一个鬼魂躲在了她的家中。
那就是清秋的家。
他眼睁睁地看着清秋从一个阿飘变成了有实体的小女孩,小女孩似是没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开始自顾自地在院中的井边打水。
殷将阑还未适应这诡异的平静,变故再次发生。
一个跟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突然出现在清秋背后,看着清秋的肚子“桀桀”怪笑,清秋被他惊扰,想要逃跑,可那孩子看着年岁不大,力气却不小,小小的手掌有三分之一穿进清秋的肚子。
殷将阑当机立断不再躲避,一脚将那孩子踢飞,两人对视间,他清楚地看见了孩子眼中的震惊与骇然。
“你……”
殷将阑抱起清秋拔腿就跑,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周围都是树林,他分不清楚方向,他忽然想起来清秋的伤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
他将清秋放在树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沾染的黏腻血液,“这女孩不是鬼吗?”
还没等他弄清楚这件事情,靠着树的清秋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虚化,最后消失在原地。
“怎么会?”
“死在宣光镇的鬼,是离不开宣光镇的。”
殷将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秀清秋身着蓝衣站在他背后,他不知这个女人是何时出现的,更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敛去震惊,“你是什么人?”
秀清秋面色淡然,指了指刚刚清秋躺过的地方,“我就是她,可她不是我。”
“……”这天聊得,说实话,殷将阑不在意这人是谁,只是他很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
秀清秋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没继续卖关子,“那个镇子叫宣光镇,里面的人死于两年前,我也死于两年前。但今天,有人想让他们再死一次,所以,王权降临,让她们活了又死了。”
“王权?”殷将阑抬头看了眼天,这天色古怪,他看了眼女子的穿着,这衣裳的款式不属于他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何为王权?”
“何为王权?”秀清秋愣了下,随即漫出一抹讥笑,“我不知什么是王权,但王权要了我们整个镇子的命,所以,我要报仇,我想请你为我报仇。”
殷将阑:“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吧。”
“殷家之子,殷将阑。”
看到殷将阑沉默,秀清秋飘到殷将阑身边,这会儿,殷将阑才发现她脚不沾地,是个名副其实的鬼魂。
“阴身阳命,名副其实的催命鬼。”秀清秋说这话的语气平淡,不似殷将阑听了那十几年的嘲讽。
就算秀清秋真的是在嘲讽,殷将阑也不会在意,他听得习惯了,早就不在乎了。
“怎么?你是想借着我的命格,去催那王权的命?”
秀清秋摇摇头,“王权非人,贪欲逐利,如何催命?”
殷将阑讨厌古人这墨迹来墨迹去的性子,他靠在树上,双手抱胸,“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亮出你的条件跟筹码。”
“黑白无常让你来这儿,怕是要你来送死的,我给你——跟他一条活路,你拜我为师,承我之愿,灭王权,送离魂。”
殷将阑后背用力,站直身体,“我跟他?”
“凡人之身无法在这个世界行走,你有一个鬼,只可惜我无法感知他的存在,所以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或者说,他有没有来。”
殷将阑皱起眉头,“没有来?”
“黑白无常既然想杀你跟他,自然不会将你们放在一起。”秀清秋在殷将阑身旁游荡,幽香袭来,殷将阑伸出手扇了扇周围的空气。
秀清秋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退了几步,“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的目的太宏大,说清楚,我再考虑一下。”
秀清秋似乎没想到殷将阑如此难缠,正常人在听到生死之事的时候,应该会更急躁更忧虑,这人除了刚刚听到的“他”之外有情绪波动,现在几乎轻松得很。
“我还没有计划。”
秀清秋实话实说,她只有一个苗头,只是她觉得要是照实说,殷将阑一定会继续跟她绕弯子,不如就直接说出来,反正她手上的筹码,一定是殷将阑最想要的。
自己的生死不在意,但那个“他”也足以拿捏殷将阑了。
很显然,殷将阑也知道自己被拿捏了。
他总是在从昶的身上栽坑。
殷将阑眼珠子一转,“要不然,我给你先定个小目标?”
“什么?”
“救下刚刚那女孩。”
秀清秋一愣,她没想到殷将阑会这么说,“没意义的,她已经死了,整个镇子的人都死了。”
殷将阑伸了个懒腰,“我虽然不懂什么是王权,可我知道怎么给别人添堵,他搞得乌烟瘴气,那我就弄得井井有条,你刚刚说宣光镇里都是鬼对吗?”
秀清秋点了点头。
“那可太好了,我啊……最会驭鬼了。”殷将阑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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