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阳观大殿内，跪在蒲团上的阿四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一道劲风吹开大门，将他的头发吹起，让人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风沙。
等风停了，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接连的变故让阿四汗毛直立，虽然他早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类的感知，可鬼感受到的压迫感要强于人类感知的百倍千倍。
阿四死死盯着那扇门，不知过去了多久，也没有丝毫动静。
阿四缓缓转过头去，却贴上一张冰冷的脸，吓得他跌出蒲团。
那脸对阿四穷追不舍，无论阿四如何后退，那脸始终都贴在他的左脸颊上，阿四退到门边，身后退无可退，他颤抖着身子，“我只是一个小鬼，还请神仙高抬贵手。”
“神仙？”那脸发出古怪的嘟囔声，它稍稍退后。
没了脸的遮挡，阿四这才看清楚，这脸居然是那雕像延伸出来的，他梗在原地。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主动凑了过去，“您是天道吗？您可以救救我的哥哥，我的娘亲跟我的妹妹吗？我的家人都被殷家害死了，天道大人，请您为我做主，我愿做牛做马，将灵魂奉献给您，只要您能帮我报仇！”
那脸又往后退了退，阿四磕头磕得认真，并未看见脸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愿意将灵魂奉献给我？”
“当然，我会比殷家人更加虔诚地侍奉您，他们根本就不是合格的侍道人。”阿四跪着往前爬了爬，“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天道大人！”
脸——天道作思考状，上下打量着阿四，似乎是在思考阿四的话是否可信。
就在阿四忐忑之际，天道笑了。
“好啊，既然你要成为我的侍道人，那我总要给我的信徒一点见面礼，你的哥哥死于非命，那就让我帮他复活吧。”
阿四欣喜若狂，连连磕头，“谢谢天道大人！谢谢天道大人！”
天道微微一笑，它吹起一口气，气体卷着香炉的香灰在半空中盘旋，最后落于地上，阿四亲眼看着那香灰在地上扭动，最后修成许宜的人形。
阿四激动不已，上前保住许宜。
许宜神情呆滞，天道抬眸与许宜对视，许宜的眸中渐渐有了身材。
“好了，该轮到你为我办事了。”
阿四看不见许宜身上与佛像之间千丝万缕的怜惜，也不看见佛像的颜色在渐渐变化，更加看不见，本来藏于最后的脑袋在悄悄探出头来，而佛像的背后，一个红色的图腾亮了起来。
“——找到了！”武由槐拿着一本极为古朴的书冲到万宁跟前，万宁接过书细细读了起来。
“三身像，一头主杀，一头主欲，一头主贪。”万宁皱紧眉头，他看向武由槐，“这是什么意思？”
武由槐给他指了指书上的插图，这书一看就是年代极为久远的那种，书页泛黄，就连里面的内容也不甚清晰了，但即便如此，这图上的东西还是那么醒目，让人不适。
“这个东西，我在李家的档案里见过，这是他们的族徽。”武由槐说着又从旁边拿了本书过来，摊在万宁面前，“而且我发现，李家一开始并不姓李，而是姓秀，这个姓氏很特别，所以我查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个家族很神秘，据传，他们人人都会巫术。”
“巫术？”万宁本想说无稽之谈，身为警察，怎么能相信这种东西，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想起来从昶对他们的托梦，“继续查，我们必须把这个图腾搞清楚。”
武由槐点了点头，“我近期还会去李家收书的，不过我觉得李栗栗有点奇怪，万哥，她有联系你吗？”
万宁摇头，“自从一周前，她在我这儿拿走从队的资料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如果她真的想从从队身上得到什么，她会再来找我的。”
“殷将阑那边怎么样了？”
“他出国考察去了，现在公司是他的秘书方程在主持。”
万宁神色凝重，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只要是关于从昶的事情，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哪怕是天方夜谭。
武由槐知道万宁的压力大，所以很多模棱两可的事情都没有说出来，他看着古书上记载的文字陷入沉思。
万相，是什么？
一本书吗？
“这本书有什么用？”殷将阑抬了下下巴，指向从昶怀里的书，从昶递给殷将阑，殷将阑扭头表示拒绝。
他坐在椅子上，轻晃着小腿，“我只是有点好奇，这个世界的地府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是天道呢？”
从昶敛眸沉思，他翻开手中的万相，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殷将阑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用脚尖踢了下他的小腿，“怎么了？”
“这本万相不全，它只有三分之一的内容。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这里就没有。”
“哦？”殷将阑眼珠一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你说黑白无常一直都是黑白无常吗？”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你第一次链接地府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们送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去死，既然这里也有地府，他们动动手脚不是很轻松地就能弄死我们吗？”
从昶：“所以你是故意操控黑曜，让他帮你打开地府之门验证的。”
殷将阑本想像之前那样打个响指，然后夸奖一句从昶，但一转头看见从昶不太好看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斗嘴不断地两个鬼，他识相地收起了自己蠢蠢欲动的两根手指。
“那也不是，操控黑曜在意料之中，但完全操控它去打开地府之门，这是意料之外。”
殷将阑见从昶一脸不信，他立马指向从昶怀里的万相，“要不是阴差阳错打开了地府之门，你也拿不到这个东西是吧，我们也不想到地府那一层是吧。”他一边说，一边偷看从昶的脸色，“有的时候阴差阳错就是最好的命中注定了，幸运是落在我们这边的。”
殷将阑对着从昶抛去一个媚眼。
从昶无奈叹息，“少来这套，什么阴差阳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殷将阑鼓掌叫好，“四字成语用得好，不愧是学霸。”
从昶还想说什么，清秋跟黑曜已经吵不下去了。
黑曜冲着清秋亮了亮自己的爪子，清秋一下子便回想起自己险些被黑曜掏了肚子的事情，她立马跑到殷将阑身边，紧紧抓着殷将阑的袖子。
“哥，他又要掏我。”
从昶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即便已经得知清秋的故事，知道这鬼很可怜，但看到她如此亲近殷将阑，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小情绪。
他一产生小情绪，周围的鬼气便不停地往外冒。
一旁的黑曜用手掌扇了扇，“兄弟，收收，都是自己鬼，你打算淹死谁？”
对于这个跟殷将阑长得一模一样的鬼，从昶脸一个眼神都没给。
黑曜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他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从昶，说出的话却是对着殷将阑的，“这就是你这辈子的命定之人，哦，不，他是鬼，那他就不是你的命定之人，而是被你煞死的人。”
黑曜围着从昶转了转两圈，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啧啧，真可怜啊，你喜欢殷将阑吧，可惜了，殷将阑注定不是你的。”
话音还未落，黑曜便被一道鬼气袭击，整个鬼直接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凸出的水井口上。
黑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不在意地抹去，然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我说错了吗？我曾经也是殷将阑，所以我清楚得很。”
“关你屁事。”殷将阑起身走到黑曜面前，然后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黑曜被打偏了脑袋，这力道虽然不大，但伤害程度可比刚刚从昶给他一下子强多了。
主要是有心理伤害的buff在。
“你打我？”
“你居然打我？”
“你为了一个男鬼打我？！”
黑曜越说情绪越激动，仿佛殷将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殷将阑不耐烦地说道：“我的鬼，轮不到你来说，再不听话，驭鬼术伺候。”
黑曜气得眼下痉挛，他咬咬牙，心里不甘心，又怕殷将阑真的控制他，毕竟在溶洞中，他已经将自己的完全控制权交给了殷将阑，只要不解除驭鬼术，殷将阑随时都能让他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鬼。
黑曜小声嘟囔着：“这关系怎么算，都是咱俩比较近吧。”
殷将阑哼笑道：“可惜了，我不搞水仙，要不然我肯定对你好。”
“水仙？”黑曜歪着头看着殷将阑，“那是什么？”
殷将阑见场上的三个人都以一副不解的神情看着自己，他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不重要，大家和和美美的最重要，不要乱说话，很影响军心的。”
从昶：“这儿就你的话最乱。”
殷将阑“嘶”了一声，从昶理都没理殷将阑，拿着那本万相就进了屋子。
黑曜虽然不喜欢殷将阑，但往前说八百辈子，他们好说也是一个人，“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就算你喜欢这个鬼，但你不能被桎梏住啊，学学我的性格，想要就得到。”
“学你，掏人家女孩肚子，这辈子也不用找对象了，去屠宰场吧。”殷将阑翻了一个白眼。
黑曜生着闷气。
殷将阑对清秋招了招手，“一会儿该起风了，回屋去。”
清秋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开心。
“怎么了？”
“哥哥，虽然他是坏种，但我觉得他说得对，哥哥，你已经付出了一半生魂，你对他这么好，他凭什么对你扭脸就走。”
清秋是真的很用心地在为殷将阑打抱不平。
而另一旁的黑曜听到清秋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将阑，“你为他付出了一半生魂？”
“你疯了，殷将阑！生魂不全，是不能入六道轮回的，你要是死了，就不能转世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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