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萧衍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置信,竟生出几分难言的委屈。
他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吼道:“您,您这是要杀了儿臣?!”
看着面前这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梁帝一时只觉得此人竟这般面目可憎!
偏萧衍还在叫嚷:“父皇您这是何意?儿臣堂堂储君,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得现下这境地?又究竟是哪句话说得不如您的意,便要将儿臣杀之而后快?”
他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无情无义,妄为兄长……”
萧衍猛地回过神:“孤知道了……是萧玉珏,是萧玉珏进宫来告状了是不是?他不愿帮孤也就罢了,竟还特意进宫来落井下石!”
这个念头一起,便越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意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萧衍越想越心惊,几乎狼狈地跪地爬行到梁帝跟前,抓着他的衣摆哭道:“父皇!您不能被他骗了,他如今长大了,心思也大了,他就是想要害了儿臣,才有机会取……”
“取而代之”这四个字没能说完。
梁帝提剑的手都在抖,暴喝一声将他打断:“你个畜生!你给朕闭嘴!你还敢哭?萧衍,你何以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继承大统,取而代之,朕看你是被权势迷昏了头了!”
“玉珏大了,心也大了?朕看分明是你的心大了!私通后宫妃嫔,不敬父皇圣君,太子之位都已容不下你了。”
“今日你敢攀咬嫡亲兄弟,明日岂非就要弑君杀父取而代之,继承大统,做这大梁之主?朕还没死呢!”
“朕……”梁帝火冒三丈,“朕今日若不杀你,往后何以安卧!”
父子二人争吵声太大,原本守在外头的太监早被惊动。
一进来就看见这拔剑相向的场景,吓得连忙又拉又劝。
可梁帝正在气头上,力气大得惊人,太子又太过害怕以至于瘫倒在地,一众太监手忙脚乱都没能将他拉起身。
启元殿瞬间乱成一团。
殿后正品着老树红茶,吃着梅花酥的萧珩内心复杂。
他着实没料到,自己不过是设法避开了梦中的明枪暗箭,父皇原本指向他的剑便指向了太子,原本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变本加厉愈发狠绝地砸到了太子头上。
事已至此,再装聋作哑已不妥当。
萧珩放下手中的吃食,忙起身往外走去。
大殿内,萧衍早没了往日的尊荣与温文,他双腿乱蹬着,整个人被两个太监滴溜着在地上滑行。
梁帝却十分生龙活虎,提着剑跟着后面紧追不舍。
管事太监张宝全一头的汗,急得都快哭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翻来覆去地喊:“陛下,陛下息怒啊!”
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又与梦中有些重叠。
只是梦里被追着的人是他。
而他也并不似太子这般狼狈,不仅站得笔直,甚至还能梗着脖子喊:“若儿臣替皇兄求情也是错,那儿臣愿一错再错!父皇要杀便杀,儿臣死而无憾!”
结果梁帝虽依旧气得不轻,却自己松了劲。
哪像现在?
如今大梁并未立后,本就是贵妃协理六宫,可现下贵妃也被禁足。
事发突然,张宝全急得跳脚,可除了干嚎着指望梁帝自己冷静,满宫里竟找不到任何一人能帮上忙。
正喊得热闹,就见一直未曾露面的萧珩突然走了出来。
张宝全一拍脑袋,怪自己情急间竟忘了还有这位,顿时喜上眉梢:“六殿下,六殿下您快来劝劝陛下啊!”
萧珩应了一声要往里走,差点被横扫的剑锋划到胸口。
他连忙站定,慌乱中只能在外围喊:“这是做什么呢?赶紧先将父皇手中的剑拿回去放好,小心伤着圣体!”
又可怜兮兮地道:“父皇,父皇您方才可不是这么答应儿臣的……”
人真是不能对比。
同样的神情,放在太子脸上时,梁帝只想一脚将他踹死。
现在萧珩来做,他却不由自责起来。
手上一松,长剑被张宝全接过,赶紧命人先拿了出去。
可梁帝自责过后,却又燃起更大的怒火,指着又在拿眼睛瞪萧珩的太子道:“你还敢瞪他?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睛!”
这言论简直有暴君的嫌疑了。
萧衍本就吓得不轻,此刻再被一吼,终于老实跪在一旁,不敢再抬头。
但梁帝的怒斥并没有结束:“混帐东西!你看看珩儿,再看看你!他连夜进宫,还不是替你求情?现下为了你,还险些被错伤!你呢?!你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的东西!”
倒也不至于。
萧珩拉着梁帝心想,自己连夜进宫,还真不是为他求情,而是为了自救。
至于险些被错伤一事,按理说是不是该怪刀剑无眼?
可盛怒中的帝王显然是不讲道理的。
虽说再无性命之忧,可萧衍却活生生被拉着又骂了足足半个时辰。
若非外头又有事情闹起来,他所受的苦难恐怕还要更久。
有小太监回禀:“陛下,是两个小宫女在祥安宫发现了点东西,朝夕姑姑不敢做主,只命人守住了那地方,又将人和东西都带来了,现下正在殿外候着。”
启元殿终于安静下来。
在宫中专职侍奉花草多年,朝夕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惊过。
后宫倾轧,派系争斗向来离她甚远。
哪知有一天竟会有这样的大事上门?
“陛下恕罪。”
她躬身,指着一旁小太监手中的花盆道:“这株月季原是种在祥安宫园子里的,因荣昭仪搬了住所,今日才安顿好,便命奴婢安排人去移栽,谁料却被这两个丫头挖出了旁的东西。”
指了指后头跪着正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宫女,朝夕心下同情,可该说的话还得继续说。
“奴婢去得晚了,彼时土中埋着的木盒已被打开,里头的信笺和药瓶都被翻了出,偏她二人又不识字,好奇之下拿着去给外头的小太监瞧。”
“因是当众读出来的,这才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梁帝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加沉郁:“是什么?”
张宝全早已接过木托,将信笺和药瓶都拿了上来。
信笺瞧着并无什么特别,就是宫中常见的碧苔笺,令人心惊的是里头的内容。
梁帝一张张拿起来看,只见上头是很普通的蝇头小楷,写道:“六月十八晚,可至御花园。”
又道:“九月二日申时,祥安宫后院旧处。”
下面一张则写着:“该药异常难得,慎用。”
后面连续几张又只有时间和地点,直到最后一张:“明日午后,偏殿,切勿失手,成败在此一举。”
接二连三受到冲击,梁帝呼吸都觉得有些不畅。
他抬手将信笺扔到地上,压着怒气又道:“让李太医来,看看那药瓶里是什么。”
李太医是如今的太医院院正,已过知命之年。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齐王府就派人找上门来请。
折腾了半晌至片刻前才回,谁知连口茶水都没能喝上呢,就又脚不沾马不停蹄地被拖进了启元殿。
便是平日保养再得当,老太医身子骨也险些散架,累得直喘。
头晕眼花的,拿起药瓶打开时便不曾加以防备,刺鼻的香气直往脑门蹿去,险些把他呛晕。
“哎哟!”李太医往后就倒。
好在张宝全眼疾手快赶紧在后扶住。
就听李太医大声道:“这!这等害人之物怎会出现在陛下面前?”
“此物早在前朝便已是严令的禁药,本朝初时在民间尚有漏网之鱼,可如今早该绝迹了才是,怎么……”
他惊异之余还要继续禀明。
“此乃**散。药有异香,闻之刺鼻,却对人并无害处,可若是和水服之,则会令人短暂丧失神智而完全沉迷于敦伦之事中。”
李太医说起“**散”时,梁帝一时还未能反应,可再听其细说,顿时回忆起来。
不错。
此药的确是禁药,最先被众人追捧是因谓之有壮|阳之功效,可后却因此闹出不少秽乱宫闱之事,且其药性太过霸道,长期服用不仅叫人欲罢不能,更会损伤身体根本。
而现下,这东西竟堂而皇之地埋在祥安宫内,又被大张旗鼓拿到他面前。
若根据信笺内容,此药必是为了对付什么人。
“午后,偏殿,**散……”梁帝双眉紧蹙,目光下意识落在太子身上,“这是……”
他没有将话说完,而是转而对张宝全道:“你亲自带人去,根据这些信笺所写的时间和地址去查,看这信究竟是写给谁的,又出自谁的手笔!”
“再派人去查此药,如此秽物都敢弄进宫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盛怒之下,梁帝的吩咐自然没那么详尽。
好在张宝全伺候圣上多年,究竟该如何行事,也不必叮嘱太过。
他低头领命,赶紧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出,又小心叮嘱。
“此事不宜声张,你们几个先去跟王统领通个气,叫禁军务必外松内紧,再派人去各处暗查,就说……是陛下丢了个紧要东西,让众人问问可曾见过那个盒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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