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尧点开，ai合成的尖声女声在并不空旷的空间突兀地快速播放。
“近日凭借一则香水广告蹿红的女生被爆料在其高中时期多次辱骂霸凌同班女生，更是……”
他迅速熄灭了屏幕，但阮烟已经看了过来。
王佑也听到了动静，抢过手机，“什么破玩意？”
帖子将她过去半年在学校里各种大事小事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了，甚至为她定了十二宗罪。
底下附了个视频和一张照片。一个是阮烟和盛晓玫体育场打架的视频，截取了阮烟辱骂攻击盛晓玫的部分，镜头模糊摇晃却直直对着她的脸，另一个是盛晓玫的退学通知。
王佑目瞪口呆：“卧槽，这是要搞死你啊。”
“你可真行啊！顶撞老师有你，打架翘课有你，霸凌同学还有你，什么坏事都是你干的，这都快给你写成混黒社会的了。”王佑飞速浏览罪名，看的津津有味。
阮烟如遭雷劈，抢过了手机，短短几分钟，帖子的浏览量已经达到了十几万，不停有人转发，乌烟瘴气的评论区，层层起高楼，一条比一条不堪入目，热度还在攀升。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帖子，哑然失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可能这就是网络新闻学的魅力吧。
“你下次做这种事也得藏着掖着点，不然不知道哪天就被人发网上了。”王佑说。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霸凌她，全是造谣。”阮烟解释道。
傅若尧偏头看她，阮烟试着回忆说：“这个视频是断章取义，光截取我的负面部分来煽动网友们的情绪。”
傅若尧沉着开口道，“那先联系管理员删帖。”
阮烟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信息爆炸的时代，只用短短半天，阮烟的姓名，手机号和社交账号等等，通通都被人有意爆出，大量水军涌入，甚至阮父的公司也被谣传成早年靠放高利贷起家。
在各种各样的骚扰电话中，有阮父气疯了似的给她打了25个电话。
阮烟把手机关机了，蹲在楼梯的拐角，头埋进胳膊里，眼前陷入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想回去上课，感觉教室里最起码有十个摄像头对着她。
“再等等？事情已经发酵成这样了，还在等什么？广告是你让她拍的，你现在……”傅若尧低头在楼道里打电话，语气有些急促，暴躁。
阮烟只能看见他圆圆的后脑勺靠在墙角，校服上还沾着些墙灰。声音越来越冷，气压也越来越低。
电话那头的傅若明还在解释：“在舆论声讨达到最顶峰的时候再去澄清会更有效果，到时大家都更心疼烟烟，这将是她以后的一个绝佳起点，不管是对公司还是……。”
傅若尧没听完就挂了，面无表情地转身，脚步匆忙甚至没有看见拐角的她。
阮烟叹气，校园楼梯处的拐角真的能听到很多秘密。
刚才班主任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并建议她今天先回家，不要出现在学校，容易引起争议。
阮烟起身戴起口罩，拎着她的书包，离开楼梯，离开学校，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
看来盛晓玫给张思思的东西就是这个，也难为她这个性格竟然能憋到现在。
阮烟现在突然很想采访一下盛晓玫，明知道谎言会被戳穿，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也要扒她一层皮，究竟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
但她还是决定先填满自己的肚子，顺着长长的街道，走进了一家据说私密性很好的餐厅。
刚进门就被拦住了，彬彬有礼的前台表示我们这是会员制，您不能进去。
果然私密性很好。
阮烟拿出信用卡，语气莫测，装逼地说：“小姐，把它刷完。”
面容精致的前台小姐瞬间转变了态度，客客气气地开始为她办好了手续。
花了钱，阮烟走路都像只骄傲大公鸡，挺着火红火红的鸡冠，视察鸡群，动作优雅。
滴，短信提示音。
xx银行温馨提醒您，您的账户余额仅剩354.09元。
花钱如流水，装逼要趁早。
阮烟顿时蔫了气，灰溜溜地走了进去，好巧不巧，那天的金发小卷毛也在这里。
“哟，妹妹，又见面了，这次也是碰巧吗？”纪池注意到了她，声音低沉悦耳。
“是，我就是千里迢迢故意来偶遇你来的。”阮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真希望能把这人的自信分她一点，今天本来就很倒霉了，还能碰见如此自恋的人，阮烟避之不及地选了个餐厅最远的位置。
可那人却没有放过她，搬着椅子，隔着大半个餐厅也要过来凑热闹。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拍Aphrodite香水广告的。”纪池说。
“不，我不是。”阮烟矢口否认道。
纪池较真起来，拿起手机划拉到香水广告的截图，手机都快怼到她脸上了，“明明就是你。”
“不是我。”阮烟面不改色地说，叉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哎？页面怎么没有了。”纪池反复下拉刷新着网页，手机上却显示着404您访问的网页已不存在。
纪池不信邪又返回搜索框，结果网页一片空白，来回切换软件，都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
看着面前淡定吃蛋糕的清秀女孩，他忍不住问道：“你背后到底是有什么后台？一天之内，全网黑料全部下架。”
“我是黒社会。”阮烟淡定地说。
话音刚落，纪池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畏惧，顿了几秒，试探道：“所以说你爸……啊不对，您父亲真的是放高利贷出身吗？”
“对啊，他早年手底下大几千号人追着人砍，后来行情不好，手下进去了不少，才无奈转行的。”阮烟一本正经地说。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啊，令尊真是超尘拔俗啊。”纪池不由感叹道。
阮烟差点笑出来，开始怀疑这位新秀影帝的智商了，这样反讽拉满的话都能信以为真，跟相信母猪会上树有什么区别。
全网黑料下架……应该是他做的，阮烟叉着蛋糕，心不在焉。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跳着舞雀跃地说他一定是喜欢你，另一个小人板着脸晃着她的脑袋让她清醒点。
看电影那天王佑给傅若尧出鬼主意让他找个借口推掉张思思，就和她说忘记了约定，不小心邀请了别人，张思思她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那还是高二的时候说的，谁还记得啊。
傅若尧想也不想地拒绝，只说了句，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所以，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就算被全网黑是王佑，傅若尧也会尽心尽力，两肋插刀。
“你在发什么呆呢？”纪池在挥了挥手，试图打破面前呆滞的目光。
“你打扰到我了。”阮烟回过神。
“我？打扰到了？你。”纪池不可思议地说。
他16岁拍戏一炮而红，21岁拿了新秀影帝。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嫌弃的表情了。
“让让。”阮烟不客气地用小叉子戳着他。
纪池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胸膛起起伏伏，还是憋了回去。
想到自己看的警匪片，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她爸是道上的，她爸是黒社会，纪池可不想一觉醒来被枪指着脑袋。
事实上，这句话也不算太错，阮父虽然不是什么黒社会，但关上门来，可以是。
阮父脸色阴沉，几乎是猛的站了起来，还没看清，烟灰缸就砸进了她的左额，血流了下来。
阮烟扯出一个笑容，她比原主的十七岁多活了十年，那是吃到屎都要记得回复谢谢的十年，以至于在这里遇到的事情再离谱都不能让她崩溃。
阮母尖叫着，疯狂地哭吼着：“她是你的女儿啊！”
“我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儿，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品德败坏，不知廉耻，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还是从巨盛地产的李总嘴里知道的，当时我的老脸都不知道往那搁。”阮父盛怒道。
“从现在起，你一步都不准出门，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一语成谶，这下阮烟是真的去不了学校了。
王佑该报个巫师补习班，天生适合诅咒的好苗子。
回到房间，阮烟躺在床上，时间过去很久。她终于起身，拨开散乱头发，却无意中碰到了额头的血痂，硬硬的好似盔甲。
顺下的血迹歪歪扭扭已经凝固到了下巴位置。阮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
哈哈，真丑。
阮烟去浴室洗了个澡，温水浇到伤口时，隐隐有些刺痛，但很快血迹淡去。
打开黄色医药箱，拿出酒精棉签，消毒，包扎。
等到全部事情做完后，阮烟按下手机的开机键。大量的电话短信涌来，她看也没看，一键删除。
最后才点开了消息页面。
—王佑：这点小事打倒不了你吧？大小姐。
她回：当然了。
—白希：你还好吗？网上发帖子都是为了博人眼球，不要为不值得的事情伤心。
她回：好，谢谢你的关心。
—傅若尧：没事了。
她回：谢谢。
对面秒回了一个小猫点头举心心的表情。
阮烟愣住，键盘飞快，状态正在输入中。
再回个谢谢，是不是太疏离客气，谢谢啦？她摇头，过于亲亲热热了，表情包！她的表情包呢！
对方已撤回。
阮烟：……
又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嗯。
局促又破防。
阮烟抱着手机在床上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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