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柠心脏猛地沉了下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就此装作没看见,就听见李殊煜的声音从宿舍楼下传来,迅速掀起了一阵波澜。
“戚晚柠,我知道你在上面,你现在下楼!”
“我要再跟你表白一次!”
“戚晚柠我喜欢你!”
“戚晚柠——!!!”
李殊煜的大嗓门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戚晚柠超级心累地捂住耳朵,今晚她就不该留在学校。
人群的起哄夹杂着男生的叫嚷声源源不断冲击玻璃窗,她认命般地起身看了看——
宿舍楼下摆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心形蜡烛,五颜六色的气球在旁边做点缀,同时也聚集了不少起哄的路人。
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戚晚柠叹了口气,下楼。
李殊煜拿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心形蜡烛之中,今日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穿着服帖板正的白色西装,戴着副黑框眼镜,有点文艺青年那个意思了。
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晒黑了,也更壮了。
李殊煜的长相算是清秀,甚至在一些氛围的加持下有点白月光初恋的味道,但是最近戚晚柠眼前总是晃悠裴景忱那个人间尤物,相较之下,眼前的男生就显得有些平平。
女主角下来了,周围人的起哄声更甚,大家不断拍着手喊:“答应他答应他!”
像极了某种变相的霸凌,如果在这个浪漫的氛围中不答应对方,就会收获在场所有人的失望眼神。
但戚晚柠是最不惧外人眼神的,站在心形蜡烛的外围,指了指一旁比较偏僻的小树林。
“走吧,我们去那边谈。”
……
叮咚,手机震动。
戚晚柠抬起手机,锁屏上显示是裴景忱发来的信息。
【裴景忱:已平安落地。】
察觉旁边的李殊煜有意关注,她赶紧按灭屏幕。
感觉每次裴景忱发信息过来的时间都很微妙,此时此刻,就像正在抓包她和一个男生单独相处,并十分幼稚又幽怨地刷存在感。
抬眸时,她撞进李殊煜抱有探究的目光中。
戚晚柠不动声色转过头:“你应该能明白我的答案。”
李殊煜先没有说话,怀中抱着大把鲜艳的玫瑰,包装纸响起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应是在极力攥握下发出来的。
“可是黎夙鸣已经死了。”他扶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努力扯出笑意,递出玫瑰花,“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难接受,我不着急你现在给我答案……先拿着吧。”
戚晚柠看了看快要塞到怀中的玫瑰,后退一步躲开:“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李殊煜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格外幽黑,“人都是会变的,你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你以后……”
“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她一针见血打断他,“李殊煜,你不是喜欢我,只是觉得我特别而已。”
“你是李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被捧着长大,而我不顺着你顶撞了你几次,你就将这种‘特别’当成了‘喜欢’。”
“就像一个吃着珍馐美馔的人突然吃到了清粥小菜,只是觉得这个味道特别了一些而已,这不代表你就喜欢这道清粥小菜,你能明白吗?”
霸总喜欢小白花的经典套路,单纯只是觉得特别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像被戳中了小心思,李殊煜打了个磕巴,“我对你就是喜欢。”
“是嘛?”戚晚柠平静地牵起淡淡笑意,“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男生一愣。
戚晚柠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的人……一定要爱我到骨子里,要心甘情愿为我去死。”
“我可以只是喜欢,但他一定要是爱——你做得到吗?”
她从未享受过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很想体会一下是什么滋味。
那种……用命来爱她的感觉。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人会存在,单纯就是想让这个男生知难而退罢了。
毕竟谁不知道李小少爷最好面子,最贪图享乐。
果然,李殊煜被噎住,迟迟没有说话。
戚晚柠似笑非笑,转身。
“戚晚柠……你听我说。”李殊煜急得抓住她的小臂。
紧接着,他的手就被女孩很大力甩开。
戚晚柠抱着小臂警惕地后退两步,像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眼底翻涌起强烈的恐惧。
下一秒,她控制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干呕。
李殊煜瞳孔一缩,被这个呕吐的声音刺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被甩开、滞在空中的手。
戚晚柠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恶心了,连她都没想到这次的不适感如此强烈,还以为自己的这个病症已经好了大半,现在看来只是单纯对裴景忱这个人免疫了而已……
真是荒唐又神奇。
“戚晚柠?”李殊煜难以置信地歪了歪头,“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恶心?”
她没打算解释自己排斥异性的病症,下压眉头:“别碰我,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刚走两步,就听见背后有花束落地的声音。
“戚晚柠,你是不是有病!”李殊煜的声音突然扬起,发泄似的狠狠踩踏那株象征着爱情的玫瑰,鲜红欲滴的花瓣很快被他碾成了一片烂泥。
“我是什么很脏的人嘛!你居然对我发出那么恶心的声音!”
戚晚柠面无表情往前走,不意外李殊煜会暴怒,因为这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仅仅因为一次触碰就发出这种难听的干呕,无疑是对对方的侮辱。
像黎夙鸣那种会关切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亦或者像裴景忱可怜得快要碎掉了,这两种反应才是奇葩。
她走了很久,腹部仍感觉像大批蛆虫蠕动过,实在难受。
裴景忱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如果不是她查过某人的飞机航班,是真的怀疑这个男人虚晃一枪留了下来,不然怎么正好在她想到他时,就自动送上门。
按下接听键,男人细微的呼吸声从左耳荡到右耳,引起脊背一片酥麻。
“晚柠在做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变小魔法就好了,那我出差的时候就可以将晚柠变小揣兜兜里,随时都能看见。”
戚晚柠被男人“揣兜兜”的叠词发音可爱到,反应一秒,才体味到这份跨越千里又黏又甜的告白。
他好似从来不会委婉表达,以至于她可以相信,他是真的特别想她。
虽然这些话有些甜得发腻,但多亏于此,她胃部的“蛆虫”仿佛得到了安抚,不适感渐渐在消失。
她长舒了一口气。
对方敏锐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不佳:“晚柠不开心吗?”
“没有。”
不想再聊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戚晚柠搅动脑子转移话题:“你这次去T国是护送池家吗?”
“晚柠怎么……”话刚说了一半,裴景忱像是反应过来了,低笑一声,“嗯,是池家——是晚柠的好朋友告诉你的吗?”
戚晚柠不禁奇怪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知道,淡淡嗯了一声。
她走在回寝室的小路上,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
电话里突然响起男人说的一句T国话,很简单的四个音节,今天戚晚柠在大课上无聊的时候查过,意思是【我知道】。
结合着大段仿佛念经似的背景音,猜想应该是裴景忱在和别人交流时,还忙里偷闲的给她打来电话诉说思念。
弄得跟私下偷情似的……
戚晚柠不自然摸了摸脸颊:“你忙吧,我先挂了。”
她可不想成为打扰男人工作的罪魁祸首。
看来真的挺忙,裴景忱没再坚持:“好,听过晚柠的声音我就满足了。”
挂断电话后,他收敛笑意,目光扎根在窗外。
T国。
军绿色的武装车行驶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依稀能够看见前方营地的灯火。
巨大的铁丝网横在道路两边,挂有几盏微弱照明的电灯泡,低矮的房屋在夜色中像一只只蛰伏的猛兽,维持着表面的安静与和平。
负责去机场接人的拉里还在汇报完这几日的近况——总的来说很安静,萨图乍那边暂时没有动作。
上次被裴景忱徒手打倒的图瓦命不够大,拉里带着医生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
“已经将图瓦扔到兽场了……”拉里迟疑了一下,瞄向反光镜,“裴,你亲手解决图瓦这件事大家都很有意见。”
坐在后座的男人没有说话,不紧不慢擦着手中的枪。
拉里看不清裴景忱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说:“尤其是希尔,他和图瓦早就跟着你了,没想到这次你会下这么重的手。”
裴景忱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枪口,这里残留着过去作战的痕迹。
他的脸陷在阴影中,瞳仁在夜色中淡到好似一条冷血巨蟒,随时都有狠狠叼住对方脖颈的起势。
拉里看着他擦枪的动作都头皮发麻。
“我说过那批枪不能动,是他自作聪明要和北部的势力合作……叛徒只有一死。”男人淡着嗓。
说话间,车辆驶入防护网区域,扛着枪支巡逻的一队人立即过来行礼。
拉里看了看旁边使眼色的阿达,选择不再深入这个话题,就此闭嘴。
下车时,裴景忱提了个黑色手提包。
拉里以为是他从华国带来的药剂,伸手去接,结果遭到男人狠狠一记冷眼。
在阿达提醒那是先生的私人物品后,拉里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一脸不可置信:“裴真的结婚了?”
刚才听他在车里打电话,那放软的口吻和眉眼间罕见的温柔都让拉里惊掉了下巴。
看见阿达重重地点了下头,拉里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也太突然了吧?上次裴只是说回华国处理些私事——结果是去结了个婚?”
“我们都还以为裴对女人不感兴趣呢,他连蒂塔那个前凸后翘的美女都没有多看一眼——达,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最终俘获裴的女人?”
阿达知道不可以随便置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先生在晚柠小姐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干脆闭嘴不言。
拉里知道阿达从来寡言,便将这个疑问按捺到心底,没有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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