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残叶败佳人怜

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因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驳而微微睁大,眸中满是惊愕。

他忽然伸手抓住沈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沈恪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

“你……”沈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少年又要翻脸,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抬头一看,方才还算圆润的狐狸眼,此刻变得狭长,那双眼睛的主人唇角正不断溢出暗红的鲜血,一滴、两滴,落在玄色衣襟上,融进血色缠带里,洇开深色的痕迹。

见他面色惨白,沈恪下意识想扶住,才发现自己的身量也突然拔高。

这是……

沈恪眼中顿时清亮。

有锋利的镜片破空刺来!

沈恪眼神一厉。

幻境褪去,心神凝聚。

他将要召出不争锋,又被一拉。镜片擦过斐厌的手臂,带出一线血珠,他手中弯刀与数道符箓反手齐飞——无数碎裂的镜片如冰雪般迸溅开来。

一瞬黑暗,沈恪听见熟悉的声音。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

刚一睁眼,魏明那两条粗黑如毛虫的眉毛便挤满了视线。

他正趴在沈恪上方,焦急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口中不住地喊着“大人”。沈恪神思尚未完全从幻境中抽离,头晕目眩间,最后的记忆仍停留在斐厌将他护住的那一瞬。

但此刻被魏明这般摇晃,残存的几分朦胧印象也彻底散去。

他抬手止住魏明的动作,目光扫过四周,确认自己仍身处那片植有南天竹的庭院,依旧在深夜。

下一刻,本能循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望去,却见两个人影。

叶白英满面焦灼,正将一根根银针迅疾而精准地刺入斐厌周身大穴,试图止住他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

斐厌的脸色比先前更加惨白,他垂着头,玄色衣衫掩盖了大部分痕迹。

直到沈恪上前触碰,才感到满手粘腻湿冷——尽是血。

未及开口。

一只手又攥了上来,力道虚弱却固执。

沈恪低头,看着自己衣袖被抓出大片深红血渍,一片青色浸了红。

“……可惜了,”斐厌原本闭着眼,此刻勉力掀开一丝缝隙,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看来……鬼差大人是无从知晓镜中之秘了。”

他喘了口气,断续道:“那就……忍忍。我若死了……这秘密……可就随我一同……”

"斐厌!你先别说话了!"叶白英急声打断,额角沁出汗珠,手下银针却稳如磐石。

斐厌似乎噎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竟还能笑出来:"又死不了。"

沈恪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狐狸眼此刻黯淡无光,唯有攥着他衣袖的手指仍不肯松开。

魏明走过来,一脸惊疑,忙低声禀报:"大人,您方才突然消失,属下担心您的安危,便用了那块杏花符箓。然后这位叶少侠就赶来了,没想到......"

他话中未尽之意,沈恪明白。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援手,竟与斐厌是旧识。

魏明道:“这可真是报应啊……大人,您跟他打了一架吗?”

沈恪没有回答。

像是真的印证了斐厌所说的‘死不了’,叶白英刚止住他吐血,让他不要勉强,下一刻,斐厌便避开她的搀扶,独自撑着站起来。

他才挣出一分气力,转眼便又缠上沈恪。

染血的手掌依旧攥住沈恪那片已是深红的衣袖。沈恪垂下眼,看着自己半边袖子在他手中已是彻底遭了殃,湿冷与粘腻缠裹着手臂。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身上这件,究竟是青衣,还是血衣。

“便是这般命硬,叫你这小跟班失望了。”斐厌斜睨魏明一眼,露出尖尖虎牙,戏谑在前,狠厉在后,转眼间,竟已恢复了三四分往日的神气。

魏明被他这般盯着,抽搐嘴角,冷哼一声,躲在沈恪身后。

叶白英这时才上前来,道:“鬼差大人,又见面了。”

不等沈恪点头回礼,又道:“不知两位大人与斐厌有何过节,他情况特殊,冒犯各位实属不得已,如有冒犯,我愿……”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魏明眼睛滴溜在叶白英和斐厌他二人身上打转,还没说什么。

斐厌扭头过来道:“眼珠子不想要,可以剜出来喂鱼。”

魏明:“……”他悻悻撇嘴,把话咽了回去。

叶白英对此恍若未闻,道:“斐厌,你重伤在身,不能……”

“那是我的事。”斐厌直截了当。

他二人之间不知有何瓜葛,不似情侣,不似一家人,又不像是有仇怨。

叶白英静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转而掌心托出一只白玉小瓶:“这是……新炼的止血丸,效力更佳。”

斐厌侧身避开,疏离之色更重:“不必。”

叶白英伸出的手微微一滞,却似乎习以为常,自然收回后。她对沈恪微一颔首,又给了一道杏花符箓:“多谢鬼差大人告知,我才能及时赶到救人。此前那道既用于私务,便不作数了,以此符为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斐厌,补充道,“两位鬼差大人日后若有所需,依旧可凭此物召我。”

沈恪接过。

叶白英拘礼:“那我就先告退了。”

一旁的魏明讶然脱口:“这就走了?”

叶白英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轻声道:“嗯,我来此地本就是本就只为两件事,如今忙也没帮上,见他无碍,留久了,怕是碍眼。”

魏明心叹,这不会是什么正道之子对邪魔外道死缠烂打的三流本子吧,转眼瞥了斐厌无动于衷——这家伙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以外,有什么优点?

莫不是这斐厌在叶侠士没面前暴露过他这副顽劣的脾性?

魏明没忍住,嘀咕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叶白英却好像没听见,面不改色,对沈恪拘礼:“后会有期。”

沈恪回礼:“后会有期。”

说完,她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静默片刻。

斐厌回头,对上沈恪那张依旧看不清的脸,顿了顿,语气悠悠然:“鬼差大人,方才在那幻境之中,我好歹也算救了你一命,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倒打一耙。

沈恪看他一眼:“……你要如何?”

“要大人欠我一个人情。”斐厌道。

沈恪眉头微蹙,刚要开口拒绝,斐厌却像是突然脱力般,攥着他衣袖的手猛地向下一沉,整个人晃了晃,似是痛极了。

沈恪一时失语,见沈恪没有立即反驳,斐厌顺着杆子往上爬:“大人不说话,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沈恪:“……”

“臭不要脸!”魏明实在憋不住,从沈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分明是你硬拉着我家大人进的幻境!管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真要论起来,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他一时气急,竟忘了斐厌素日的脾性。

斐厌冷冷一眼扫来。

魏明一个激灵,整个人缩回沈恪背后,连头发丝都不敢再露出来。

沈恪静默片刻,终是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你。”

这两个字却生出两种解读。

是随便这人胡言乱语,懒得理会?还是当真应下了这份人情?

斐厌却好似把他的话当真,笑道:“既然大人这般好,那我就直说这镜子的秘密好了。”

沈恪疑惑的看着他。

心想这人怎么突然如此好说话。

可斐厌这次居然说到做到,手腕一翻,那面古镜便现于掌中。

正当他要将符箓拍向镜面时——

镜面忽地涌出雪白长发,发丝如海藻般疯长、蜷曲,瞬息间蔓延开来。一道痛心疾首的怒斥随之迸出:“你这混蛋竟真要卖我?!”

那语调幽怨得活像是遭了负心汉,正抓着狼狈为奸后打算各自飞的“陈世美”对簿公堂。

众人纷纷看向斐厌,却见他眉梢轻挑,满脸无辜。

镜中鬼彻底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长相柔和,眉间带着阴柔怨气,若不开口,几乎要让人误认作女子,偏偏姿态放荡不羁,衣襟大敞。

然而下一刻,他像是蓦地惊醒,猛地将衣衫裹得严严实实。

一双含恨的眸子死死钉在斐厌身上,几乎要溅出火星。

“卖什么卖,不过是交出凶手罢了。”斐厌道。

镜中鬼怒骂:“你这混蛋,说的正直!一个小鬼差的人情能有我重要?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沈恪还想着得是什么样的苦劳能让他这么愤恨,下一刻却沉默了。

“我平白无故挨你那么多顿打!”镜中鬼状似癫狂,说得上头,竟颠倒黑白起来。

“而且若非我尽心尽力帮你,你怎么可能在幻镜中得知这小鬼差的名姓!你……唔唔!”

斐厌陡然变脸。

见镜中鬼戛然而止,脸色不对,魏明惊疑的看向沈恪,却见沈恪手一动,那镜中鬼突然又能张嘴了。

一来一回间。

院中霎时静得只剩风声。魏明与镜中鬼齐齐怔住,四道目光在沈恪与斐厌之间来回逡巡,惊疑不定。

斐厌道:“不过是关回去重新蹲着。再吵,我现在就送你……”

他唇角一笑,甩了下手中弯刀,刃锋划破空气发出嗡鸣。

镜中鬼原本愤懑的神情骤然凝固。

镜中鬼要是是个活人,这句话必然是送他见阎王爷,可镜中鬼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虚假的单恋[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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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花残叶败佳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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