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罪恶都遭天怒,因他目的终是损害别人。】
【或用强力,或用诈术,以达目的,必不得纪念。】
——众神书第七章地狱篇摘记
在黎明女神垂着玫瑰色手指来临之前,她的鼻翼间充斥的是众神才有资格涂抹的安布罗西亚,温柔芳香,像她眷恋的欧米伽。
代表夜色的尼克斯将她的双眼笼罩于梦境,尽头是被细密锁链捆绑住的欧米伽。
她在黑暗中看到他绝望挣扎,低泣哀求,最终像折断了脖颈的鸟歪于一侧任人欺压。他眼中明丽的天空色化为最死寂的灰蓝,从柱间滑落,肩膀是野兽啃食过般的血红,深红的河流弯弯曲曲顺腿而下。
他的神情是插入她胸口的利刃,甚至连手指和声音都不愿放过她。
阿尔法看到欧米伽的手指的苍白如月,像无力的藤蔓附于细链。他的声音虚弱不可闻。
他的睫毛缀满细碎的水珠,然后抬头无力地言语。
他说,阿尔,停下,求你……
她被那句话从睡梦中惊醒。
阿尔法蓦然坐起,看到他柔顺的金色河流垂落于肩,仍是众神所喜悦的模样。也是她所恋慕的,和往常一样的模样。
她的欧米伽在晨祷。如同以往。
她走上前去拥住他,看到他在轻微颤抖于是默默将外套给他披上再低语着拥住他。
阿尔法感受到他轻轻将自己的手取下,如同隔离了彼此的细小河流,笑得温柔疏离。
他说我没事,随后看向坐在地上的她说,阿尔,晨安,愿今日众神仍立在你左右庇护你。
她的欧米伽还是从前的欧米伽,如同清晨的甘露,是希冀和仁慈做的,闪闪发光,却不扎眼。他不是梦中的欧米伽,如同尸骨灼烧后残存的灰烬,苍白易散。
阿尔法的目光聚集于他的左肩。
她记得他衣袍退落后肩部的模样。
他的右肩洁白,线条柔和,光滑无暇,如同圆月,左肩洁白,线条柔和,却有密布深深浅浅,凌乱未褪尽的伤痕,如同野兽撕咬后遗留下的印。
阿尔法看向欧米伽。他已将身体回转,伸手接住飞来的白鸽。
“突然想起大人左肩的疤痕很深……”
她盯住他,如同来自深渊的狼。阴冷而危险,声音却轻柔体贴。
“大人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没有转身,像被浆洗的白布,干硬且僵直。
欧米伽在日后憎恶自己没有告诉她实话,而是将目光撇开。
在阿尔法被万箭穿心时,他想,那或许就是一切灾难的起源。
“没事,那只是幼时淘气,无意间被箭所伤。”
阿尔法看向他,将墨黑色的眼睛眯起。
“大人身为祭司,说谎是要被众神惩罚的。”
【那敢报应你的,我必报应他】
【那若是说谎的,那谎言的痛苦必在他身上增回千万】
他在阿尔法的提醒下心里响起众神的训诫。可他最终仍选择回看她,唇角含笑,像无懈可击的神使。
“阿尔放心,祭司从不说谎。”
他从上面下来,袍边在地上温柔地滑过,越过阿尔法走出房门。
长老已在门外恭候,在看到阿尔法时面色冷然,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阿尔法低敛眉目,跟随在欧米伽身后穿过长廊。她如同影子紧随在他身后,直到长老伸出手将她拦在门外呵斥才像是有了气息。
“作为轻贱的种族该有自知之明,别妄想踏入圣洁的殿!”
欧米伽表情不变,声音温柔,却直接快步向前将她与长老彻底隔离,严严实实遮在身后。
“长老位尊权重,何必为难一个失了忆不记得规矩的人。”
阿尔法是第一次听见他那么说,不由抬起眼了看他。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忆是完整的。她下意识再一次去看他的肩部,回忆起自己荒诞的梦。
“大人,话虽如此,本性可是难以改变的,魔女可是天上摔下的魔鬼……”
“她现在属于我,长老是知道的。而祭司所属之物就如同祭司,不可怠慢。凡怠慢的,就将受十倍报应,您都明白。”
他背对着阿尔法,让她瞧不见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他的脊背挺直着完全挡住她,像装于剑鞘中尘封已久的圣剑今日终于出鞘。
他的话语温柔,字字清晰,并非咄咄逼人,却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阿尔法觉得心里的某种东西生根发芽,但她随即垂下眼,亲手将其扼杀,面无表情。
她是魔女,而她的欧米伽,只有发病时才是她的欧米伽。其余时间内,他是圣洁的祭司。从她发现他身体秘密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这些。
“大人说的是,我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魔女都心怀诡诈和算计,而有四次生命的魔女,更为可怕,作为被众神诅咒所生的怪物。即使她过去为大人失去过两次生命也不能相信……”
“不可多言!”
阿尔法是第一次听闻他呵斥别人。
他的呼吸急促,却又瞬间再次平静下来:“……长老既明白心怀诡诈和算计对人无益,就不可将自己的言语间布满诡诈。”
他边说边向门口靠近:“……清楚阿尔没有失去过生命,而四次生命不过是传说罢了,您不要再提,免得他人再被所谓的传言绊倒。”随后他在门口转过身去看静立在原地的阿尔法。
“阿尔,你在外面就好,这次的会议不会开很久。”
那声音温柔干净,神态也如往日一般,他看向她的目光和说的话仍是那样距离刚刚好。既不过于远离,却也不过与亲昵。
阿尔法的脑海里在那时莫名略过无数混乱的残影,还伴随着声响,她看到自己在棍杖下挣扎,耳侧是少年清亮绝望的痛哭,或无奈的低语。
“我必为世间最好的祭司,愿她为您所宽恕……”
“祭司是终身不得与他人过于亲昵,不得嫁娶的,属于众神的祭祀之物啊……也只有你敢靠近。”
她不知道这些片段从何而来,只是明白他隐瞒了自己很多事情。
阿尔法想到他每次都对自己的表态不回应,既不说喜欢,也不谈厌恶,不由去拉起他的手。
她在挑衅长老,也在埋怨他的“不置可否”,更因他的隐瞒内心情绪复杂难解。
她弯下腰去,将吻落在他的手背上。
“我听大人的,” 她抬起眼去看他,唇角勾出魔女才有的魅惑人心的弧度,“大人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即使大人要所谓传闻中魔女的所有性命,我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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