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说完,屋内莫名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
还是最看他不顺眼的顾斐然率先冷笑,骂道:“就你?当谁不知道你谢大少爷从小就没碰过画笔,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事,怎么,你还想比着小白的话再抄背一遍?”
“斐然。”沈白白似乎是想拦一拦他,轻咬下唇,“我也是侥幸研究过杜门画法才看出画扇有误的,谢离哥哥可能是有别的想法吧。”
谢离确实没有别的想法。他也是因为认出来杜门画法差异才推测出的结果。
然而这个世界的沈白白金手指技能点满,原著里给他安排的人设为[温柔可爱艺色双全贵公子受],琴棋书画知识丰富,恐怕他遇到的问题必然会因剧情矫正而“刚巧”撞进他的知识圈里。
谢离懒懒背靠着玻璃柜,五指错开折扇,慢悠悠地摆弄着:“顾小少爷真是霸道,明明是我先看出的残次品,被你的心上人抢先说了,竟然也要算我抄背吗?”
他说着,轻飘飘地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真是情根深种,可惜,我没有这样一心向着我的恋人。”
顾斐然一愣,对上他的视线时正莫名心跳,突然又听他嘲讽地补了句:“……不对,是舔狗。”
他脑海顿时轰得一声,憋得脸红:“谢离!”
“够了!”顾归远打断儿子的抓狂,看一眼顾斐然被踩了痛脚的表情,拧拧眉,“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顾斐然这才咬牙忍住了。他抿紧了嘴角,知道今天自己确实有些失礼,尤其是当着谢老的面讽刺他的孙子,于是狠狠瞪一眼谢离,却换来对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其他人对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品出什么漩涡,继续在看着那副画扇,边低声分析。
沈白白则包了满眼的泪花,仰头看着顾归远,声音哽咽道:“对不起顾伯父,您不要怪斐然了,都是我粗心大意,只想着伯父您最喜欢收藏画作,没能仔细去看这画有没有问题,一时冲动就买回来了……”
顾归远原先还因为小儿子对他过分的讨好有些生气,但这会儿被沈白白呜呜一哭,也觉得他才是最可怜无辜的那个。
于是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自责,你也是一片好心。再厉害的画家都有失误的时候,你能看出画有问题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完,这才看向谢恒海,开玩笑一般笑道:“谢老,我看沈小公子确实在画技上很有天赋,收了这个徒弟你肯定不亏。”
谢离眯起眼。
谢恒海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想起之前谢翔给他点评的那副画,虽然跟谢离差着一截,但说实话已经是同龄人里顶尖的水平了。
于是缓缓问道:“我记得你也参赛了AKW?”
沈白白眼中的泪水还未干,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是的,国画区。”
他这样有一半是被大孙子给逼得,谢恒海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这样吧,如果你能在AKW晋级赛获得区中前……三名,我就破格收你当关门弟子,你愿意吗?”
沈白白立即心生欢喜,擦干眼泪,抿嘴笑出梨涡来,低声说:“愿意的!谢谢老师。”
参赛前,他早就将国内所有年轻画家的作品都仔细比对过,自信绝对能够拿到第一名。
“哎哟,谢老这要求可不低啊,小沈要加油了。”
“谢谢林老,我会努力的!”
……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谢离眼中淬上了一层冰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冷冷回想起原著中的这一段。
原著中没有“谢离”的影响,谢翔赛前带着沈白白的山水画送到谢老书房去求评价时,谢老当即就眼前一亮,赞赏不已,也动了收人为徒好好教导的心思。
但同时又纠结于沈白白身后有个沈家,而自己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如果最后徒弟完虐孙子,总归两家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放弃了。
直到后来,AKW大赛中沈白白果然毫无意外地取得了国画区晋级赛第一名,谢老收展各区作品时,对着他匿名参赛的那副“观山海阔”的山水画大为惊喜,越看越喜欢。
谢家高调地放出话来,要找到那位画手收为谢恒海的关门弟子,此消息一出,在全国都掀起热潮。
广撒网地查了一遍后,最后却发现那人竟是沈白白。谢离心中也感慨命运已定,终于还是收下了这个小徒弟。
与此同时,“谢离”正为了解冻银行卡,和谢老放话说要夺得前十名。但他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根本不会画画,最后竟然动了歪心思,打主意到匿名参赛的沈白白身上,欲强抢他的作品参赛。
后来事情败露,谢老气得心脏病发,彻底放弃了谢离。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也没什么,毕竟“谢离”属于自作自受,被踢出家门也是活该。
但恶心就恶心在,后期孟衍想要扩展孟家产业、染指谢家的艺术界,于是把这件事一再扩大,制造舆论说是谢恒海故意收沈白白为徒,只是想要强抢他的作品撑起谢家,更是买通了他曾经的学生来抹黑谢老。
这一番黑料和噱头压下来,逼得谢恒海气怒攻心,最后病重离世。
而继承了谢家的谢翔也是个废物点心,根本不堪大事,因此,在孟家和顾家的联合打压下,不过两年,谢家这棵曾经根系庞大的艺术界顶尖的大树,很快就被吞吃入了腹。
而这期间里,孟衍对谢恒海所下的黑手沈白白全都一清二楚,却在舆论最风头的时候,未曾说过一句话去解释,以受害者姿态享有了无数同情和支持。
且可笑的事,谢家倒塌后,沈白白依旧营销着“国宝级国画大师的关门弟子”这一含金量极高的艺术界身份,一路扶摇直上。人们夸赞他不仅继承了谢恒海的衣钵、更是青出于蓝,直接把人捧上了神坛。
而谢家一群人则彻底成了沈白白向上攀爬的垫脚石,被踩进了泥土里。
谢离面无表情地回过神。
“……对了林老,晋级赛什么时候出成绩?”
林旭扶了扶眼镜,笑道:“应该就是下个周了。”
王贤也跟着打趣:“看了沈小少爷要早做准备,整理拜师宴咯。”
沈白白抿起嘴角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要这么说啦,虽然我很想拜谢老为师,但大家也很厉害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前三名呢。”
“小白你肯定可以的!”顾斐然骄傲地说。
一片其乐融融间,顾谦却莫名注意到了转身朝门外走去的人。
他顿了顿,皱眉跟了过去。
藏书阁里灯光通明,映得长廊画壁上的仕女图寂静无言,格外朦胧。
谢离垂眼看着,抬起手,用指尖勾勒着袖口弧度,眼也不抬地低声问:“跟着我做什么?”
顾谦拧了下眉,说:“不要跟小白计较,他还只是个孩子。”
听到这话,谢离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莫名笑了声。他却没说什么,收回手,慢吞吞地搓了搓指尖,抬眼看着画中热闹的宴会景象。
“如果你担心谢老——”
谢离突然打断他:“能问你件事情吗?”
顾谦顿了下:“你说。”
面前的青年于是转过身,借着琉璃顶彩色映照的光,望进他的眼睛,缓慢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帮你挡的酒里面放了什么吗?”
顾谦神色一暗,没有出声。
谢离似笑非笑,靠近了,漂亮漆黑的眼瞳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身影,语带笑意:“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要非要替你挡那一杯酒呢?”
对方的声音清沉:“……你的沈白白是宝贝,我谢离就只能甘当草芥吗?”
顾谦高大的身形一僵,喉间滚动。
谢离慢悠悠欣赏着面前男人难堪的表情,不急不缓,又道:“你们离开之后,孟衍对我又下了药。”
顾谦几乎是下意识地逼问:“后来呢?!”
闻言,面前的人却缓慢地勾起嘴角。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笑,恶劣而诡谲,眼中却带着浓重的恨:“……你猜。”
顾谦猛地抬起眼,眼底翻滚起汹涌暗潮。
他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那个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谢离好心替自己挡了掺料的酒,他厌恶孟衍卑劣的手段,也有过担心对方会不会被孟衍报复。
但顾谦想起面前那人向来霸道的名声,衡量之后,相比还是小白更需要保护,于是直接带着被酒渍湿了衣服的沈白白离开了。
因为他曾经亲眼见到之前在生日宴时小白被孟衍欺负的场景,于是纵容男孩那晚格外粘着自己,像只胆怯的小动物。
以至于沈白白小心翼翼地提出害怕、想要和自己一起睡觉,他也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毕竟自己看着男生从小长大,自然对对方的好感更多一些。
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自己离开后谢离会遭受那样的事……想到这里,顾谦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青年面色潮红,恼怒仇恨、被迫承受一切的模样。
他猛地攥紧了手指,眼底泛起怒火,对孟衍,更对自己。
青年看了他很久,最后嘲讽般丢下一句“祝你和沈白白百年好合”,然后擦干净了手,起身离开了。
他沉默又骄纵,连背影都格外桀骜,仿佛被选择放弃的人并不是自己。
顾谦生性淡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时盯着面前这人的背影,却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可控的悔意和慌乱。
谢离:谢邀,小场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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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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