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这个人就这样，遇事不争，但是你要是体谅她退上一步两步的，那她就支棱起来了，陆先生想拦住裴九钦的退步没有来得及，他已经说出了留下周婆子的话，哎，毕竟年龄小，还差些火候，裴七留个的线头儿，个个可控，可用，他教这个傻弟子是听懂了他七哥顺势而为和程家交恶的用心，却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
果然，张太太一听要周婆子干粗活，那份儿不知道是深藏还是现长出来的善心突然就想用在周婆子身上。
“九郎，我就这么一个得用，贴心的人好用了，况且，她年纪实在是大了，哪里还能干得了粗活儿，和家人分离已经够苦了，再---哎，不如这样，本来，收了吴家兄妹的银钱，本就亲戚对下人的打赏，多是多了点，吴家就是富足银钱多，你看给我送的也超出这种拐弯儿亲戚来往的财物数目，不如这样，银钱，让她退回---就退一半，还让她，再我身边伺候！”
周婆子也适时磕头附和，当年冯婆子和玄月是犯在七公子手里，还是勾引主子的大忌讳，当然没有好结果，但是---自己本就是小事儿，别说做粗活儿，就是退银子——退给谁？自己出力了，就该得了银子，不但得了银子，还是那句话，以后这门姻亲要是成了，吴家的财力势力---嗯，自己好日子在后头呢。
“九公子，老奴知错了，老奴愿意，愿意把银子都退回去，以后，再也不随便收外人的赏赐，穷死也不收，求公子让我在太太身边伺候，太太她自从二爷去了，心脉伤心受损，春天要喝银耳药羹，夏天要用生姜白芷药浴，秋天更是雪梨膏加霜花泡茶---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九公子要替太太想想呀！”
“对对，这些年---她跟着我受了苦，受了罪，她也是想着，与各家交际，互赠个小礼物，也是早就被允准的，你大伯娘崔氏就是这样做的，将来你七哥官位往上走一走，还能真的不与人来往了？”
陆先生表情不变，这个学生还不到十七岁，自己没有定亲，裴七怕他长于妇人之手，早早安排自己给他做老师，除了学四书五经，诗词画技，也教与人交际往来，好替裴七分担重责，可是这后宅---张太太管理上稀松平常，都算不上，哎，两个孩子没有后盾，没有助力，净是拖后腿的，也是可怜。
裴九钦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她---不知道重点是周婆子想左右她的想法，插手自己和姐姐的婚姻这样的大事？而不是几两银子？还往大伯娘身上揽，祖父去世之前，父亲于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母亲耳中的时候，她着急祖父的遗物有没有被大伯娘藏起来，被料理祖父后事儿身心疲惫的大伯娘得知，那句话，他年龄小爷记得——大伯娘摇头无奈道：娶妻不贤遗祸三代，哎，自己作为儿子不能这么想，这算不孝，可母亲她---
“啊娘，这是银钱的事吗？你也知道是在京城，我裴家落魄至此，族中最争气的七哥也只是正六品御前行走的杂官儿，所谓钦差也只是副手，是给皇家用来捞功劳的棋子，我---还一文不名，八姐---也是才名不显，就这样一个落魄的裴家，他吴家兄妹，肯给周婆子100余两银子，就算有银子没处使去，也不用用在一个婆子身上，至于他们让周婆子说服咱们联姻，所图---您就不怕是把咱们一家打进泥潭吗？”
这样一说，张太太下意识想反驳，不是反驳吴家的动机，而是裴家现在什么都不是，三个孩子什么都不是。
“要是你们三个处处不如人，那么吴家，郑家，还有那个程侯爷个个都来扒着咱们？所谓一家养女百家求，人家图你们兄弟好前程，咱们图人家的在朝势力，婚姻---本就是互惠互利，你兄长我管不了，自己做主找个---拖油瓶一般的人---你可要打定主意，不能学他，即是不是吴家姑娘，也要个对你有助力的。陆先生说的对，科考考官不一定是哪一方的，那你的婚事就不急，男子及冠再谈婚事也不晚，先给你姐姐相看。至于泥潭不泥潭的---周婆子就是贪心了些，不至于。”
裴九钦刚刚想说，八姐更不能和吴家议亲，张太太就一样一样的细数起吴家的好处来，显然，她所知的，不是吴家兄妹自己说的，就是周婆子在她耳边吹的“银子风”。
陆先生想着少年时，裴二郎去大名府游历，初见张氏之后，那种兴奋中带着顾虑的模样，他向自己和程普庸讨教，当时老程已然“被迫”和嘉阳公主成婚，处在“情绪不佳”中，可二郎没有顾及好友的心情，他大声的宣布，他看上一个姑娘，这姑娘彼时正在一个卖花商贩摊子前和对方讨价还价，她说，花是自然之物，商贩取用，合该价钱也随买家赏，赏多少就卖多少文钱，陆先生还记得裴二郎当时跳着转圈儿，他认为张姑娘说的极好，她也及其天真可爱，他踌躇怎么和父亲母亲说出他看上家世普通的姑娘，着急该怎么在这姑娘议亲之前赶回大名府，他和程普庸也为他高兴，原以为，他那样才华横溢又不受束缚的人，身份又高，必然不肯与一般京中贵女共度一生，总算又和他心意的人出现了，现在---当年那个他口中率真的姑娘张氏，正和儿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婚姻即是利益的的道理。
裴九钦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母亲，她讲的头头是道儿，句句都不假，可是要深入和她讲朝堂的复杂，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也听不懂，看着伏在地上的周婆子，甚至已经等他叫她起来，他叹一口气。
“母亲---七哥的意思，我科举之前，也不谈姐姐的婚事，我要是中了，吴家之上---选择很多，吴家---实在算不上高门大户，至于---周婆子，母亲想用，就等我科举的结果吧，暂时---还是让她---就去三婶家吧，三婶那里正缺人手，六伯娘那里---我娶借一个---不，借三个奴婢给你使唤，定然不让你缺使唤人，就这么定吧！”
祖安官家能快点回老宅，处置后宅乱象，而他自己，只想逃离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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