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军部系统错误，将一部分自用仿生材料掺杂进了下发民用的仿生材料里。”
“除却已经用于仿生人制作的，军方尽数追回了剩余的材料。这是军方的丑闻，我也是因为军方大量秘密收购三核监控系统才知道的。”
“T690的仿生系统去年就被军用仿生人攻击了，”孟燃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在去年就想要杀死T690，很可能与T690的头部材料有关。”
杨次豆并没有接触过仿生人制作，也没有孟燃对于仿生材料的敏锐感知力，他能听出孟燃的怀疑与担忧，却并不赞同。
“我懂你的顾虑，不过我认为，这种病毒绝对不是军方制作的。”
杨次豆家里有一个当兵的哥哥，现在的军人都是很小就编入了军队，每年一次考核，成年后各项考试达标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军人。所以军人对国家与人民是绝对忠诚，绝无二心的，不可能去制作这种威胁社会稳定的病毒。
“可能吧，”孟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仿生人的核心代码是最难攻破的一关，但只要有威胁存在，军方不会放任不管，所以T690去年占用军用频率被军方发现有特殊合金，他们才那样心急想下杀手。”
看着T690头颅上已经与其余金属紧密融合在一起的合金，孟燃毫无起伏的嘴角抿成一线，她想也不想地沿着枕骨把材料戳裂掰开，将它们全部拆解下来，扔进绝缘真空装置里，并开启了全频阻断信号。
杨次豆看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又想为军队说话，“军方可能是有线索证明，有人在利用这种材料传播病毒、破译仿生人系统，才会提前对具备这种材料的仿生人下手。”
孟燃摆了摆手，不欲多说，“现在可以短暂地阻断病毒的远程操控，你快准备杀毒程序吧。”
她倒是没有埋怨军方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有些无能。
如果他们已经发现了这种病毒，至少有一年过去了，军方也没有拿出消灭这种病毒的方案，是该说他们对仿生系统核心代码信心十足呢，还是该说他们妄自尊大呢？
第二天早上，杨次豆已经在着手杀毒，孟燃也在恢复着T690的各类系统。
首先是智脑的毁损程度，T690及时切断了智能的网络信号，将储存的数据发送到了仿生云端，里面是T690的仿生人“记忆”。
T690的智脑没有P1524高级，P1524的智脑自带私人云端，无论是“记忆”还是各项系统的代码与数据，都在云端里面备份着，所以没有孟燃的许可，谁都无法真正杀死P1524。
孟燃首先在数据流中寻回了T690的“记忆”存入芯片里，继而根据T690的出厂设置对应下载各类系统。
修复进度很快，除了T690的家用服务系统让孟燃有些纠结外，其余系统都开始了复原与载入。
“主人。”孟燃的终端蹦出两个字，是P1524发过来的。
孟燃回复：“怎么了？”
“主人订购的皮肤与肌肉已经到了，”P1524又传来一张图片，里面是打开的包装，“我已经检查完好，需要给主人送上去吗？”
“送上来，”孟燃发语音，想起自己昨天封了第三层，杨次豆和她都还没有吃饭，又埋怨了一句，“我都饿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也传来一条语音，孟燃迅速点开。
“东西让家用机器人送去了，我去给主人做饭。”
看见这句话，孟燃极轻地笑了一下，眼前似乎浮现起P1524扁着嘴，不满她不吃饭，又眨巴着眼，懊悔饿到了主人的小模样，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蔓延到眼眸里，让整张脸都鲜亮了起来。
她的饭菜快到了，而杨次豆这个半大小子还在长身体，加上他也不习惯吃饭，孟燃见他那边结束了，就接了他的头盔，让他去休息。
“都忙了十几个小时了，”孟燃感激地冲杨次豆笑了笑，催促他快去下休息，“给你放三天假，你趁机休息一下。”
杨次豆动了动僵硬的肌肉，有些无言地看着孟燃。
都不知道老板哪里来的精力，一连工作十几个小时，自己才二十来岁都吃不消这种工作强度。
他感觉自己骨头间的筋膜都肿胀起来，给他一张床，他摸到床脚就能睡着。
自己老板是个工作狂，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工作狂，无疑了。
“老板注意休息，我先走了，有事打我通讯。”
“嗯，去吧。”
杨次豆看孟燃随口答应后又去盯着下载中的系统，砸了咂嘴，又摸了一把脸，一边出门下楼，一边兀自感慨起来。
为什么老板熬夜就不变丑呢？
为什么老板向来懒得护肤保养，都快三十了，还一点儿都不老呢？
不过最令人费解的，还不是这些。
老板是仿生人制作师，全国的珍稀濒危职位，比国宝还稀少。
哪一个仿生人制作师不是家财万贯，背靠国家财政或者大财团，有巨大财力支持自己的研究，只有她躲在这里修零件，每天做着高强度的工作不说，还穷。
穷啊。
账面上的流水看着就让人心梗。
杨次豆下楼的时候遇到了P1524，他停下脚步，打量道：“又给老板做饭了？”
他只知道P1524是老板前些年制作的唯一仿生人，还是杨次豆迄今为止见过最厉害的仿生人，无论是哪方面的性能，都远超市面上可见的仿生人，甚至还强过了特殊行业国用仿生人。
“对呀，”P1524友善一笑，递给杨次豆五支温过的高级营养液，“工作辛苦了，替主人请你一顿饭。”
“啧啧啧。”
杨次豆接过营养液，发现是自己最喜欢的牌子，又感慨地“啊”了一声。
“啊……你都会人情往来了，这么牛的系统，这么牛的老板，怎么还是那么累，那么穷……”
“走了。”
杨次豆从P1524身边走过，扬了扬手里的营养液，不回头地说，“谢谢啦！”
楼上。
孟燃喝完一碗粥，感觉胃开始工作起来，扯过一条毯子盖住发凉的腿，与P1524商议起自己疑惑的问题：
“T690有自己的医疗系统，但他在自己的家用服务系统里面增添了大量的医学知识，还进行了很多改动。”
“比如改变了家用清理与医疗服务的优先等级，把医疗改写在做家务前面去了。”
“我初步检查了一下，T690已经把自己的家用服务系统进行了初步的升级与完善……你会自我升级系统吗？”
P1524很快答复道：“我会的。”
见孟燃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P1524脸红了一下，声音小了几度，“不过主人经常升级完善我的系统，我不需要自己去升级……”
孟燃没领悟P1524话中的意思，以为是T690系统落后的缘故，疑惑道：“因为T690的系统常年不升级，所以他才自我升级？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难住P1524了，她只知道仿生人都有自我升级的能力，除非被故意设定为低智商水平。
但无论是有主人陪伴的前三年，还是看不见主人的五年里，她体内的代码，一刻不停运转着的代码，就像是人类的血肉一样，血脉相连，一手造就，她的一切都留着主人的烙印，深刻赐予，让她时刻都在隐秘欢喜。
所以她一次都没有想过改动哪怕是一个代码，也不懂T690为什么要自我升级。
P1524找不出答案，便从贴吧、网站上收集整理了一下信息。
“仿生人可以自主安装附加系统，在理论上也可以一定程度地改写自己的代码，比如仿生人学会了编码，就可以在不触犯系统准则的情况下自我完善升级。”
“不过主人，”P1524想起了自己先前产生的奇异代码，又不确定地补充说，“我记得主人说过，仿生人具备自我生长的能力，可能也没有很清楚的升级过程。”
孟燃嚼了一口丸子，鼓起的脸颊带着点孩子气，背靠桌子，胳膊肘拄着桌边，耷拉着胳膊，有些发愁地念叨起来。
“不清楚他的升级过程，我就没办法完全还原他的系统。”
含糊不清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孟燃又塞了一口丸子，接过P1524递过来的水杯，捏在手里慢慢喝着。
“T690有自己的医疗系统，他可以为了照顾老妇人卖自己的皮肤筹钱，但是没必要去改动家用服务系统。他是个全能仿生人，又不是医用仿生人，随意更改不同系统的属性，一个运转不当，后果很严重的。”
P1524走到孟燃身边，抽走她手里喝空的杯子，默默陪着她。
她不懂主人的纠结，T690当然是为了仔细照顾他的主人才改动了自己的系统，就算是以后运转错误，错误代码越积越多，削减了他的仿生寿命，也是T690的自我选择。
虽然P1524舍不得改自己的系统，但是如果是为了主人，她也是愿意的。
许久过后，孟燃还是拿不定主意，是按照出厂设置还原系统，还是帮他改动家用服务系统？
这个难题就像是在生孩子，保大还是保小……
“啪嗒——”
孟燃的胳膊垂下，后背立起并绷紧成一条直线。
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孟燃犹豫地得出一个结论:
她自然而然地，把T690，一个仿生人的安危，放在与人类等同的位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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