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羊肉，、排骨······采薇视线最终定格在野鸡身上，三只野鸡还是活的，是舅舅们进山抓的，办年货时顺道给家里送了三只。
野鸡凶得很，双爪被绑翅膀也被剪了，可不影响它们凶人，采薇看着伸喙挣扎着要叨她的那只，伸出指头戳了戳，”你的肉柴，和干菌子炖汤最好。”
“二姐，啥时候炖啊？”不知什么时候阿漓进来，吸溜着口说水蹲在旁边问。
“当心······” 采薇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尖喙对着她的野鸡突然脑袋调转方向。
“啊——”阿漓被吓到，后躲时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看着凶巴巴还在挣扎的野鸡，突然变脸，“二姐，今天就炖□□！”
采薇：······
对上弟弟湿漉漉清亮的眼睛，她着实说不出那句“名言”。
“炖，立马炖。”
从旁边篮子捏了两颗山枣，自己吃一颗，另一颗塞阿漓嘴里，采薇出了库房，“爹，杀只鸡，这会儿炖上，等咱们回来鸡汤刚好能喝。”
宋老大正在灶房帮忙剁骨头、烧火，闻言探头应道：“成，待会儿我把那三只野鸡都杀了，吃的时候也方便。”
忙着整治年夜饭的吴氏不乐意丈夫惯孩子，手在围裙上擦着走向门口，见小女儿站在厢房廊檐下，嘴里还鼓囊囊，立时皱了眉头，“干枣还得做枣糕，核桃也就剩那半篓子了······”
阿漓正好出来，笑嘻嘻：“娘，我们没吃核桃。”说完还“啊”张嘴展示。
被小儿子打断话头，吴氏眉头皱得更紧，唠叨着扭身继续去案板旁忙，“晚上可有好些肉菜呢，这会儿胡乱吃饱，晚上就干看着吧.”
今儿除夕，往年没分家也住一起，早饭胡乱吃些午饭也就填个肚子，大菜都在晚上，可小姑子分饭，年夜饭再丰盛自家人也吃不到几块肉。
今年自己整治年夜饭，家里有肉有菜，吴氏很是舍得下料，不过下午要带上几道大菜去老宅，丈夫带着小儿子随公公上坟，完了在老宅吃过年夜饭才能回。
“今年过年咱家不缺肉，孩子们明儿吃也一样。”宋老大不觉得孩子去老宅少吃几口年夜饭就是亏，乐呵呵抬头看白气缭绕的蒸笼，“小半个时辰了，蒸得差不多了吧。”
两层蒸笼，全是梅菜扣肉、粉蒸排骨，出锅后还有八宝饭要蒸，吴氏瞅了一眼灶膛的柴火，见三根粗柴正烧得旺，说道：“大柴退一下，火小些就端。”
不一时，灶房充斥着肉香，采薇都被香味勾得溜进灶房。
冒着热气的粗瓷大碗整齐摆放在案板上，吴氏、采莲正往蒸笼装八宝饭，只占了一层，采薇兴冲冲道：“还有一层空着，蒸点芋头吧，粘糖吃。”
“哪来得及，你爹还得去上坟，你奶那嘴你又是不知道······”吴氏嘟嘟囔囔不乐意。
采薇不搭理她，挑了木桶里洗好的小芋头对半切开放进蒸笼二层，“这样容易熟，不费时间。”扭头见阿漓捏了粉蒸排骨吃，哼唧道：“当心这会儿吃饱晚饭没肚子装。”
丈夫护得紧，吴氏不好对小女儿撒气，拿小儿子当了出气筒，冷脸斥道：“晌午饭做好都不吃，这会儿知道饿了，一天天看我太闲了就跟我作对。”
阿漓不耐烦听，早溜出灶房了，采薇瞥了吴氏一眼，也晃悠悠去院子。
“哎呀——”站在廊檐下伸了个懒腰，采薇庆幸，幸亏她对这一辈子的爹娘木得太深的感情，吴氏的指桑骂槐权当不痛不痒的耳旁风。
原本稀稀拉拉的炮竹声越发连贯密集，有些还是从山上传来，吴氏急了，“快走，非要蒸芋头，我就说耽搁时间······”
“没耽搁，爹和大伯每年都是那个点上坟，咱们过去不早不晚正好。”宋老大打断妻子的抱怨，还不忘叮嘱儿女们，“慢点，当心滑倒。”
采薇双手交叉塞在袖筒中，缩着脖子仔细盯着脚下，路面泥泞她舍不得弄脏棉鞋，出门前特意套了木屐，走路很是慢。
“二姐，你像一只蜗牛。”走在前面被大姐牵着的阿漓回头笑她，采薇拧眉，看了看采莲、阿漓穿木屐还轻快的步伐，再看看自己，“我这木屐不合脚。”
“哈哈哈哈，木屐本来就比脚大。”乡道上响起阿漓得意的笑声。
这里所谓的木屐是底部装有两块榫头的木板，下雨天用草绳绑在鞋底，采薇看着鞋面上的泥点，很是怀疑这木屐纯粹是为了增高。
一路慢吞吞艰难前行，落在众人身后大老远，眼见进入主街，宋老大扭头叮咛大女儿，“你看着二郎采薇，我跟你娘先去，你们慢慢走。”
阿漓眼巴巴看他，“爹，我不去上坟吗？”
“你陪你二姐，山上路难走又冷，阿浩阿泽也不去，到了爷爷家和他们玩儿。”
“噢！”阿漓闷闷不乐，却还是答应了。
三个小的到老宅时，院门口已经有放爆仗留下的纸屑，上房窗扇紧闭，屋门被帘子遮挡，唯独灶房门窗大敞飘出缕缕白气。
宋浩、宋泽在倒座屋檐下玩儿，看见进院的三人热情的跑过来，还邀请阿漓一起玩。
这态度······
“弟弟，你家做的肉真好吃。”
见宋浩瞪圆眼睛一边吸溜口水一边对阿漓表示羡慕，采薇明了，这两人被她家的添菜收买了。
“爷爷带着大伯和我爹三叔四叔上坟去了，大伯娘去大爷爷家了，弟弟，咱也去大爷爷家玩。”大伯大伯娘来时给他和弟弟分了一块排骨，那滋味，宋浩只要一想口水就不受控制。
他看见大伯娘给大爷爷家送去了一大碗，他们这会儿过去玩，说不定还能尝几块，顺道还能吃大爷爷家做的年夜饭。
宋浩的心思全写在脸上，采薇摇头，“你们就在家玩吧，马上要吃年夜饭了，你姐姐呢？”
“在灶房。”宋浩看了灶房方向一眼，低低道：“奶在灶房。”
采薇微微挑眉，看样子杜氏已经在骂她了。
“就那两菜端来端去显摆，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分出去过上好日子了，以前我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杜氏对着案板上大房端来的菜已经念叨一刻钟了，要不是顾忌大过年的不吉利，她早骂开了。
婆婆杵在灶房不帮忙还碍事，陈氏心里烦得要命，余光瞥见院里人定睛一看，惊奇道：“一段时间没见，二丫长这高了！”
再一看，大房三孩子身上穿的皆是新衣裳，整个人鼓鼓囊囊，大房日子眼见是好了，想到婆婆以人少为由总共才割五斤肉过年，陈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采莲、采薇来了，你们姐妹好些时间没见，去坐屋里烤火吧。”陈氏不想女儿在灶房帮忙，又不是忙不过来，将人支使出去。
采芷不乐意在灶房干活，当然更不乐意陪宋采薇，洗手后直接去找小姑姑，采兰乐呵呵邀请堂姐堂妹去屋里，“二姐，采薇，咱们去烤火吧。”
采薇还以为是去上房，结果见人率先往倒座去，不由问道：“上房没烧火盆？”
采兰为难，扭头看着上房东屋窗户，咬住嘴唇犹豫后低低道：“小姑姑不喜别人随随便便进上房，总支使香芹赶人。”
采薇舍得抽出暖在袖筒的手了，搔了搔下巴呐呐道：“香芹就是陈家送来的丫鬟？”
“嗯。”进了倒座，采兰不那么畏手畏脚了，邀请姐妹俩坐，她自己往火盆添柴，采莲问道：“采芝妹妹呢？”
采兰嘟嘴，“三婶不让采芷和我们玩，拘着她带阿涛呢，待会儿吃饭你们可得小心些。”
采薇正要细问，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四小姐，小姐有请。”
说话时好似咬着舌尖，话音不大清晰，“四”念得跟“死”似的，采薇翻了个白眼，她当初不要按家里排行行四就是因为四丫听着像死丫！
“是香芹。”采兰无声说道。
屋里没人吱声，等了一会儿，香芹点名道姓：“采薇小姐，小姐请您去上房说话。”
“啊！”采薇坐着没动，抬手看着粉润的指甲弹了弹，抑扬顿挫道：“我还当家里多了个死小姐，原来是叫我啊！”
她一开口，屋里屋外都没了声儿。
好半响，屋外传来咚咚声，“是婢子口齿不清，采薇小姐恕罪，是婢子口齿不清，采薇小姐大人大量······”
采薇掀开门帘，就见跪地磕头请罪的小丫头额头青肿，不知疼似的，她也不叫起，定定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往上房去。
她才七岁，哪来的大人大量，她一乡下丫头，知晓哪门子大人大量？也不知这出是这小丫头自己的主意还是宋慧的意思，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果不其然，见着香芹额头带伤，宋慧本就不大好的脸色彻底发黑，拍着矮几质问：“你就不能消停点，今儿年三十，你回来吃个年夜饭都要找茬，家里是没人能管你了？”
采薇自己拽了小杌子坐在火盆前烤手，闻言摆出死鱼眼茫然道：“啊，我干啥了，不是你叫我来说话么，原来是大过年的骂人啊！”
宋慧咬牙，指着香芹怒目而视采薇：“看你干得好事儿，不过是叫你来说话，不想来就算了，何必为难下人，她可是陈家的丫鬟，过年我还怎么带出去······”
采薇努努嘴，“我出门时她就跪地上磕头，嘴里念叨我大人大量，我才七岁，过了年就是大人了吗，大量是啥东西，成了大人就有吗？”
这一通理直气壮的胡搅蛮缠将宋慧气得说不出话来，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她的怒火，“不是你？难不成她是个傻子自己磕坏了？”声音尖锐到刺耳。
采薇揉耳朵，“哎，还真是她自己磕的，我亲眼看到她跪地上磕的，陈家的丫鬟好生奇怪，顾府丫鬟见人第一面都不是跪地磕头呢。”
“你，宋采薇——”宋慧怒极反笑，起身盯着悠然烤火的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香芹可是婆母身边得用的人，你连陈家主母都不放在眼里吗？”
香芹好似才记起，连忙跪地解释：“小姐，是婢子的错，得罪了四小姐啊——”她右手捂脸，盯着面前之人瞪大眼睛。
采薇看着发红的手掌轻轻吹了吹，“你喊你家四姑娘也是这个调调？”
没想到她会突然起身打人，宋慧愣住，香芹却是瑟缩一下，垂眸不说话。
“死小姐，原来你这么叫你家四姑娘的啊，看来陈家奶奶被蒙蔽了啊，身边的得力人竟是个内里藏奸诅咒主子的小人。”采薇上下打量香芹后转头看向宋慧，“小姑姑，你可别被小人蒙蔽了，她喊习惯了‘死小姐’，叫我时深知失言这才跪地认错磕到了额头，现在又含糊其辞妄图模糊真相，借你的手惩治于我。”
采薇双手负背，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你玩不过她，当心被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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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年夜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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