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迟,开学也迟。开学后,气温渐渐回暖。
大课间,伏知时跑着跑着就开始划水,以前在二中没办法划水,来三中以后才知道跑操原来可以划水,塑胶跑道被跺出整齐的响声,听着响,速度还是慢。
跑完回班,伏知时拧开瓶盖喝奶,喝两口得缓一下。
“你在喝毒药?”应悄实在看不下去了,瞥一眼后门那几个假装路过的女生,忍不住出言嘲讽,“这玩意儿能要你命?”
“能。本来就不爱喝。”
“那你还喝。”
伏知时拧上瓶盖,又去喝水压羊奶味:“为了长个子。”
王翔:“你多高?”
“最近没想起来量,上次量184。”
“可以了。”王翔翻开作业本,确定就是数学作业才递出去,“你还想长多高?见好就收,别抱着你那个奶瓶了,咱班后门最近经常有高一女生过来看你喝奶,没点自觉?”
伏知时觉得“看他喝奶”这个事挺邪门:“喝奶有什么可看的?”
蒋雪优抱着作业开始往前收:“交作业。”
应悄顺手扯过伏知时的作业,然后把两本作业一起摞上去:“高一那帮男生觉得你行走在外的人设属于社会哥那一挂,她们女生不信,她们觉得你——”
解完手从后门跑进来的彭湃插话道:“我知道,她们觉得时哥很乖巧。”
伏知时:“……”
再说一遍?
只要一个对视,应悄就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没见过哪个社会哥喝个奶还要抱着瓶儿。”班里又在发卷子,应悄拿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写名字,“现在问题是那帮男生觉得你深不可测,女生又觉得你很乖,两边意见不统一在打架,所以咱班后门最近挺热闹。”
“……”
大课间时间长,那几个女生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几个凑热闹的男生。
腰往后靠,伏知时拿拇指在喉咙前划了一道,划完也没说话,倒是那几个男生先绷不住,互相推搡着跑远。没过两分钟,几个女生熟练地假装路过。
肩头沉了沉,应悄往边上看,伏知时莫名其妙趴在她肩上,还在乱蹭,蹭得起静电,额前的头发炸开。
手也搭在椅子边沿,身体微微前倾。
很乖的动作。
“乱钓谁?”
虽然知道这人只是想捣乱,动作也在对她做,但那几个女生明显被他“乖”兴奋了,占有欲作祟,搞得心里不太舒服。
伏知时头也不抬:“钓你。”
“……”
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改成班会课。
“门窗都关上,别打扰别的班。”李秀峨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进来,“第一排的把纸往后传。”
每张纸上都有一个问题。
“我的上面问我有没有为成绩哭过。”卓越边说边在纸上写,“哭个屁,男儿有泪不轻弹。区区成绩算得了什么。”
班上有点吵,李秀峨在过道里踱步:“都认真写,别糊弄,字别写那么大,纸飞机要飞三轮,给别人也留点空。”
写完的都在四处张望,想看看别人的问题是什么。
也期待下一次的飞机里藏着什么问题。
应悄在研究自己那张纸,上面的问题是——
有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他/她?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太有针对性了。
“你看什么。”
伏知时实话实说:“看你准备怎么写。”
还能怎么写,当然是瞎写。
-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缘分到了。
很实在,也很狂的回答。
应悄擅长的不止一种字体,她甚至懒得换一种字体写那个问题,写完按照要求折好飞机,折的同时往边上看:“你什么问题?”
“算自己一学期需要花家里多少钱。”
算了半张纸还没算完,伏知时现在才明白王总为什么执着于赚钱。如果让他自己养自己,大概率能把自己养死。
“前排往后转,”李秀峨站在讲台上笑着说,“飞机可以往不同的方向飞,大家捡到哪张就写哪张,我说完三二一就开始。”
“三、二、一!”
五颜六色的纸飞机飞在教室上空,同学们的笑脸被李秀峨拍照记录下来。
镜头里,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高中学习压力大,难得有一次机会让他们放松放松。
“绝对是悄姐的笔迹。”彭湃打开自己捡到的纸飞机,“她的字特别好认。”
柯宁瞟了一眼上面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
彭湃仿佛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别笑了,再笑马上开春了。”
说完,柯宁转回去,不假思索地在纸上写下回答:当然有!看中runner红皇后奖牌(比起白皇后我更喜欢红皇后),跑半马才能得到,某位姓应的朋友帮我拿到了奖牌,呀吼!
不得不说,这节班会课很有意思,虽然某些问题的角度很刁钻——
在成长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过怀疑吗?具体在怀疑什么?
伏知时对着那个问题思考半天,然后写:性别男,曾经怀疑自己性取向也是男。
应悄:“……”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剃光头?”伏知时折好飞机飞出去,“我听你叫哥都害怕,总觉得你想把我带坏。”
“想不起来,我小时候有些行为我自己也搞不懂。”
伏知时没再纠结那个问题,想起来小朋友以前很乖,拿她光溜溜的脑袋当篮球拍也不生气。
这样想着,伏知时忍不住动手复刻那个场面。
应悄写字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当成了篮球,也可能是乒乓球。
“想找死?直接说,不必绕弯子。”
伏知时:“……”
最后一轮的问题没有那么刁钻,绿色的纸上写着:最近有没有让你很烦恼的事情?
纸上已经分别写好两个回答。
——有,和初中的好朋友好久没见,上次见面闹了矛盾,我们小学初中都在一起,高中才分开,小学的时候她给我一张和好符,但我找不到那张和好符了,我还会找,等找到那张符我就去找她和好。
——爸妈别吵了,离吧,反正这个家迟早也要散……
纸上写得密密麻麻,伏知时只能在角落写:没。
写完的纸飞机被收上去,李秀峨很满意这堂班会课:“都没糊弄吧?我回去要一张张看的,看完打算贴展板上在咱班后墙展示,糊弄可就没意思了。”
全班同时摇头:“没——有——哦——”
拉长的尾音被下课铃搅散,放学的走廊上挤满了人。
伏知时把斜挎包转到胸前调整包带长度,然后抓着斜挎包上的企鹅挂饰往边上贴,企鹅肚子里装了磁吸,两只企鹅撞在一起。
“明天见。”伏知时动手调整企鹅的姿势,让它俩面对面,“吻别。”
应悄已经习惯这种“吻别”,边上的姚舜第一次见他“吻别”,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注意尺度。”
伏知时没觉得“注意尺度”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应悄,没忍住笑出声,心想两只企鹅碰一起还需要注意尺度?如果按她私底下欺负伏知时的程度来看,怎么着也得算涉黄。
“你笑什么?”
伏知时大概知道她在笑什么,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走了。”
第二天就是周四,没想到李秀峨动作很快,已经把那些纸飞机整理出来贴在展板上。
课间的时候,教室后排围满凑热闹的同学。
应悄在补作业,课桌时不时被往后涌的同学撞到,伏知时帮她稳住桌子:“下午放学吃俏厨娘?换换口味。”
“行。”
俏厨娘的老板叫刘莉,她儿子叫查博文,而查博文的爷爷又是老查。
有这层关系,俏厨娘的生意一直比别家店火爆,刘老板也非常懂怎么做生意,饭店专门有个意见箱收集意见,争取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时哥你干什么把后面那三个字划掉?写的什么?我辨别半天也没辨别出来。”
伏知时说:“在幸福。前两位朋友各有各的烦恼,我写那个显得挺没——”
眼神无意扫到边上,有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生擦着王翔的肩膀撞过去。
男生没有停留,也没有道歉,直接跑出饭店。饭店人太多,那道影子钻进人群,被挡得严严实实。
王翔说:“没素质的小坏蛋。”
柯宁:“没什么?”
伏知时莫名感觉一阵心慌,也不清楚那阵心慌从何而来:“……没心没肺。”
高二九班。
正是放学的点,学生都去食堂或者校外吃饭了,班上一个人也没有。
戴黑色口罩的男生站在后门环视整间教室,最先被那个展板吸引,他走过去,仰头去看那些带有折痕的纸张。
五颜六色的纸没有规律的排列,他目不转睛地挨个看完,然后把看似没有规律的几张纸取下来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你好,你找谁?”
门口出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男生刚吃完饭回来,准备多做两道题。
“不找谁,觉得你们班展板挺有意思,随便看看,”戴口罩的男生笑了笑,抬手把帽檐压得更低,“不介意吧?”
谭小明摇了摇头:“没事。”
吃完饭,伏知时分给应悄一个漱口液。
桂花乌龙味。
漱完口,口腔里的桂花味明显,应悄发现这人很喜欢花香加茶叶的组合。
刚回班就看到几个女生围着展板凑热闹。
“谁把位置换了?”
胡子涵来回比对几张纸的共同点,共同点就是字迹都一样:“时哥,你弄的吧?”
伏知时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手搭在应悄那张桌子的边沿,还在笑着和她说话,闻言抬头往展板的方向看,攀在桌沿的指节蜷了蜷,不可置信地往展板走。
他昨晚回答的几个问题被摆在一起。
“怎么了?”应悄也走过来,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最近有没有让你很烦恼的事情”被摆在正中间的位置,那张纸的右下角画了一个笑脸。
垂在校裤一侧的手在抖,伏知时克制着不让自己抖得那么厉害,至少别在这里,至少别在这里变成面目可憎、举止失常的怪物。
耳鸣猝不及防地出现,眼前炸开刺眼的白光,眼睛花得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看清那个笑脸——
那个笑脸在哭,哭着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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