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洒脱

凌晨。

左见君抬腕看了眼时间,决定结束今晚的娱乐。

好友提议明天去打高尔夫,左见君直言:“明天得回去看老人。”

付聿也摆手:“提起高尔夫,我就头疼。”

其他人浑不在意,说着多去几次自然就来感觉了,一路边说边笑地下楼,各自上车沿着环形香樟大道驶出大门。

左见君看了眼刚刚使用过的钢琴,走过去合上了琴盖。

径直上楼来到梁青蓝的房前,抬手扣门。

梁青蓝就是在辗转反侧时听到的敲门声。

她不想起身,只是抬高音量:“有什么事?”

“开门。”

左见君的声音,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梁青蓝没理会,拉过被子捂住整个脑袋,装作没听到。

很快,传来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

保姆打开门后离开。

左见君站在门边,视线仍旧向外,只有声音传来:“明天八点回香园,注意时间。”

梁青蓝打开被子,翻身坐起,不忿道:“那不是我的爷爷奶奶,我回去干什么?”

“见卿回不去,总得有个人代他去。”

左见君说话轻描淡写,却如凌迟一般让梁青蓝浑身僵硬。

没错,二哥为了救她死了,二哥没办法回去看自己的爷爷奶奶。

那让她这个杀人凶手去,不是让老人家更火大吗。

她不明白,左见君为了惩罚她甚至不惜让老人家不痛快,这算什么孝子贤孙?

悲哀地无声叹息,梁青蓝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大哥,你要报复我到什么时候?”

左见君没有回答,站在门边点了根烟。

梁青蓝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流转:“你以为只有你恨我,我不恨你吗?我恨死你了,大哥。”

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梁青蓝看不清左见君,只看得到一点火星子时不时闪耀,在月色的晕染下透露出黑沉沉的轮廓。

就在她以为左见君会以惯有的冷漠对待她时,因吸烟而显得有丝暗沉的声音传来:“去见你二哥了没?”

梁青蓝不想他问一句自己答一句,显得格外的可悲。

也因此,她回以了沉默。

“嗯?”

轻声上抬,是左见君在消耗耐心的节奏。

梁青蓝看着准备踏入房间的人,硬着头皮抗住因自己迫于压力而屈服产生的羞耻感“嗯”了一声。

事实上,她傍晚就去了墓园,一直待到了晚上,和二哥说了很多话,虽然都是她在说,二哥在静静的听。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左见君已经抽完了一支烟。

再次提醒她明早早起后拉上了门。

门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逐渐消失在耳畔。

梁青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流动的月影和园林,想起二哥刚过世那一晚。

那天,也许,不,肯定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最不受重视的她跳江了,可最宝贝的左家次子左见卿却为了救她溺在了那大江。

她的亲妈、继父,还有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都在疯狂的找她。

甚至包括警察。

但她怕了,她恨不得从地球上消失,哭喊着挂在左见君的身上,边干呕边询问左见君:“大哥,怎么办?”

她颠三倒四,四处躲藏。

“大哥,你能不能把我送出国,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

“出不了国也没关系,去新疆西藏,沙漠、戈壁,只要是没人的地方,找不到我的地方……”

“大哥,我求你了,大哥,我真的不能见到他们,地下室也可以,把我关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不见天日也行,你救救我吧,救救我……”

当发现祈求无用后,她又改变了想法——

“不不,我还是去死吧,我本来也不想活的,大哥,只有二哥对我好,他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好了,我也不想活了,大哥,我还是死吧。”

其实直到现在想起,她的精神仍旧是错乱的,一片混沌,不知道怎么解决,只有逃避。

所有的恐惧、骇然、恐慌都化作了游魂,疯狂地向着黑暗逃离。

那段时间,她四处奔走。

左见君很少说话,只是抱着她,强迫她睡着。

很多个晚上,很长时间,左见君都得抱着她,才能避免她自残,避免她一遍一遍把头往墙上撞。

虽然左见君不说话,但她那段时间竟然天真的认为,其实左见君是可怜她的,是心疼她的。

直到她逐渐恢复清醒,那段时间的拥抱和躲藏好像过眼云烟一样消散。

左见君从没有可怜她,不想让她死也只是为了报复她,报复她害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翻来覆去,梁青蓝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着。

也因此错过了时间。

八点时,左见君准时打开了门,吩咐保姆把她拽起来收拾好塞进车里。

她双眼肿胀,眼周一片青灰,神色倦怠的样子。

到了老小区,老人家看见左见君是欢欢喜喜的,直到看见随后下车的梁青蓝,几乎难以隐藏厌恶和怨恨。

他们再是体面人,明知道梁青蓝也是受害者,仍旧无法改变人本能的情感宣泄。

梁青蓝跟在后面,从头到尾尽量假装隐形人。

来自眼刀的凌迟时不时落下,她假装看不见,该吃该喝一点不缺。

饭桌上,老人家也开始担心左见君的终身大事:“你爹啊,是我和你奶奶没教育好,搞得家里是乌烟瘴气的,造下不少孽,就这两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不知道在哪个会所里窝着……”

叹息后老人继续道:“见君,你和你爹不一样,这终身大事也要好好把关,我和你奶奶不是逼你,只是相看了几个,有的是老战友的女儿,不是根正苗红也是书香门第,你有时间就去见见……这脸啊,只要五官端正就好,关键还得看德行是否匹配,你可别学你爹……”

左见君给爷爷奶奶各剥了虾,答应下来,说好有空就去见。

余光瞥到梁青蓝,老人语气冷下来,但还是问了两句,提醒道:“上大学了,要谈恋爱好好谈,别学你妈那些下作手段,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梁青蓝扒饭的动作一停,含糊着答应了,继续囫囵往嘴里塞。

返程时,梁青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绣球花,突兀开口:“大哥,你也要相亲结婚了,能不能放过我?人总得走向未来,你也要有自己的家了,在以前破败残缺的家里报复我一个闯入者有什么意思呢?”

另一侧的左见君反问:“闯入者?”

“我快到十岁才来左家,说起来和你们也没多少感情,我妈和你爸也离婚很多年了,我该脱离你们的世界,回到我的世界去了。”

左见君与她同坐在后座,中间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连声音也冷漠:

“回到自己的世界,呵,梁青蓝你倒是洒脱,来一趟左家,带走了见卿,轻飘飘地一句回去,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六年了,我只是累了。”

被你报复得累了,给生活消磨得累了。

“累?我赚的钱不够让你花?你妈梦寐以求的生活,你毫不费力地过上了,有什么累?”

他们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更何况,她自从上了大学,就开始自己搞定所有花销,从没有向左见君要过一分钱。

是左见君强硬地塞了一张卡,每个月固定往里面打一大笔钱。

具体多少她不太清楚,只是打开手机软件瞥到过一次,好多个0,压根没去数。

梁青蓝觉得嗓子发干,难以争辩,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拍了拍副驾驶的椅背,梁青蓝示意司机:“我要回学校,就在前面公交车站旁,停个车。”

司机顿了一下,询问左见君:“左董?”

左见君:“按她说的,停车。”

——

周末,梁青蓝照旧去做家教。

这是大学生最轻松最简单的兼职了。

京大的招牌足够让她在家教市场获得一份不错的酬劳。

当然,实际上她教的是钢琴。

可这次她遇到了麻烦,家长要求试课,试了课后又上了五次课,按照月结的约定应该付酬劳了,可家长说孩子认为老师教得不好,只给了两百块做通勤费。

简直是欺人太甚,可上网一查才发现这家已经是家教市场有名的黑户。

梁青蓝打了电话找了电视台,但钱就是到不了手里。

一共也就3000块的报酬,折腾两天还没着落,梁青蓝打算就此作罢,下次擦亮眼重新找个靠谱的。

人被坑了,一般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攒攒填坑。

一种是破罐子破摔大吃大喝去去烦忧。

梁青蓝是第二种。

打车费还不止200块呢,早知道不如拿来玩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梁青蓝一头扎进了京大门前的商业街。

酒馆里大多是大学生,俊男靓女无数。

梁青蓝点了杯鸡尾酒,听着中间舞台酒吧驻唱略带忧伤的弹唱。

肩膀一重。

梁青蓝转过头来。

还以为是碰见学校的熟人,却没想到是左见君生日宴上的面孔。

“你是……是,付先生!”

梁青蓝喝得有点多了,脸颊已经一片酡红,但神志清醒。

付聿拿走她的酒杯,自我介绍:“付聿,这个‘聿’。”

说着,食指沾了酒杯里的蓝色液体,在桌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梁青蓝点头,却还是坚持称呼:“付先生怎么在这?”

付聿坦言:“我小叔开酒吧的,打算在京江开个连锁,让我过来考察考察,这不,和你大哥续完旧就来了。你呢,怎么在这?”

梁青蓝也坦言:“被坑了,来去去火气。”

付聿在对面沙发落座,打趣:“你还能被坑呐?”

“唉,大学生一天一当,当当不一样。”

梁青蓝摇头晃脑,又把酒杯拖过来。

付聿浅笑,直言少喝一点,见劝不动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去不过四五米,见梁青蓝又点了一杯,还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晚上九点,在小酒馆正热闹的时候。

梁青蓝在摇晃的霓虹灯下似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直到那身影逐渐靠近,梁青蓝终于确定,那就是左见君。

她独自喝酒被抓包,明不知道不该在左见君面前露怯,却还是在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下站起身,嗫喏着嘴角:“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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