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呀,陈姑娘落水了。”
孟昭音不看她,自顾自喊了一声。
那扑通声闹了好大动静,早将周遭众人纷纷引来。
陈婉发丝浸湿贴脸,双手拍水,震起圈圈涟漪。
她口中时而大呼叫喊,时而因水失声。
柳云婵皱着眉,先是看向孟昭音。
孟昭音很是无辜地回视。
有会水的侍女下水搭救,待远安侯闻讯匆匆赶来,柳云婵已将陈婉妥善安放。
“这是怎么回事!”
远安侯虽怒声斥问,视线却紧紧盯住孟昭音。
果然不安分!
才回来就给他添了这么大的乱子!
远安侯心中烦躁不已:“孟昭音你做了什么!”
此时围观看戏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交声窃谈。
风言风语笼成一张网,孟昭音站在那张密不透风的网中。
她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是孟昭音推了陈婉!”
从来没有哪一日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今日这般多。
杜疏月没见过这种场面,心虚的同时还很后怕。
若不是为了说完这句叫人背锅的话,她怕是已经吓哭过去。
“我没推。”
孟昭音轻轻叹声,抬眼看着远安侯,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推陈姑娘。”
月下,孟昭音披一袭梨花白衣,盏盏烛灯分明灼热,却将她的容色映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冷清辜怜。
这样的人,天生便占七分理。
“那她为何会落入湖中?”
远安侯别过眼,语气不由软下几分。
“不如也问问杜姑娘。”
杜疏月身子一抖,冷汗涔涔,仿佛也落了一趟湖。
“杜姑娘也在这,”孟昭音声音极轻,眼中满是脆弱,“您凭何独独怀疑我?”
孟昭音眼圈泛红,远安候觉得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压倒她。
“就因为以前我做过错事吗?”
杜疏月要提起陈年旧事的话被这句话生生堵住,她颤声地以另一个理由说服众人:“谁不知道你和陈婉不对付……”
“你既然已经挑明了我们之间有过节,那试问你二人为何还要邀我一同观赏花舟?”
“对呀,孟姐姐最开始明明是和我与澄姐姐在一起的。”人群中的李从玉疑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那是因为……”
杜疏月急得说不出任何东西,她欲哭无泪,模样狼狈不堪。
孟昭音不急不慢地温声道:“半个时辰前讨厌我,半个时辰后又突然与我交好——”
她低垂着头,再抬头看向远安侯时,眸中已然挂着清泪涟涟:“若父亲依旧觉得是我……我也无话可说。”
“您大可把我送回青州,再修心养性五年。”
柳云婵看着眼前微微泣声的、单薄可怜的孟昭音,眼中泛上冷意。
将原本心照不宣的纠葛从暗中摆到明面,无论在场众人信与不信,孟昭音的恶名也已无法再如先前那般深入人心。
宁夫人皱眉,问向杜疏月:“杜娘子,你可不要欺瞒我们。”
宁相深受皇帝倚重,在朝野中根深蒂固,今日虽未亲至远安侯府,但宁夫人的言行皆代表相府。
所以她一开口,杜疏月的心更死了。
“我,我自然不曾!”
在场没有几人痴傻,见她什么都说不出,只会干嚎嗓子,便已然知晓七八。
再闹下去谁也不好看,远安侯平素最重声名。
对着这场闹戏,他脸色凝滞。
杜疏月是太子妃的妹妹,东宫的面子不能不给。
若私下无人,委屈孟昭音当个替罪羊也没什么。
如今倒是棘手,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孟昭音无故顶不了罪。
“等……人醒了再议吧。”
远安侯最后才慢慢说道。
“侯爷,我看不妥。”
钟离澄上前一步,拦住要走的远安候:“万一陈婉一口咬定就是孟昭音,您又当如何?”
宁夫人也看向远安候说道:“做事若要公正,心便不能是偏的了。”
“杜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人不耐烦地问了一嘴。
杜疏月难以承受诸多双冷疑的目光,她声如细蚊,埋首道:“我不知道……”
“可能是陈姐姐不小心跌下湖吧——”
“杜疏月!”
陈婉适才转醒,换下干净衣裳后还来不及吃口热茶就匆匆赶来,谁料一挤进人群便听到这句话。
“是你推我的!我让你推我了吗?”
她脑子晕乎乎,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是否口不择言。
“你原本让她推谁?”钟离澄幽声问。
“还能是谁——”
陈婉忽止声不语。
今日这张死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陈婉眼睛闭了闭,恨不得自扇一掌。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远安侯扔下一句话,拂袖转身离去,毫无心思收拾乱局。
柳云婵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对远安候的懦弱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目光转回,柔声道:“陈娘子适才落水,想来神思昏昏,一时嘴快才说了胡话。”
“陈夫人还是快些带娘子回去吧,当心染上风寒。”
邓妈妈扶起仍跌在地上的杜疏月。
“杜娘子也受惊了,邓妈妈快将人请进去喝口茶吧。”
柳云婵目光落回孟昭音身上,微微笑道:“你累了吧?”
孟昭音低着头,歉疚道:“怪我烦劳母亲费心。”
柳云婵容色不改:“这是何话?分明是你受委屈。”
“翠珠,姑娘受累,快送她回院歇息吧。”
孟昭音垂首告退。
事情到这便算了结,热闹没了,众人也就散去。
宁夫人看着孟昭音逐渐远去的背影,向身边的宁念说道:“孟昭音也是可怜。”
宁念挽着宁夫人的手,有些不解:“她可怜在哪?”
娇生惯养长大的宁念自然不懂孟昭音的孤苦处境。
宁夫人摇头道:“可怜在她只有一个人,再怎么厉害都只有一个人。”
……
“翠珠,邓妈妈好像让你去凝玉轩找她。”
下了湖边亭阁,孟昭音似乎才想起什么,偏首对翠珠说道。
“邓妈妈找我?”
翠珠双眼睁大,神色讶然。
她慌忙表态:“我对姑娘忠心耿耿!”
孟昭音说:“我知道呀。”
孟昭音不解地睁大眼:“只是邓妈妈找你而已,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翠珠一瞬间感觉自己嘴里被塞了五条咸鱼:“……没有。”
她尴尬笑笑,转身走了。
此处背离漓湖,人声渐远。
梨花白的明月高悬于空,孟昭音慢慢走在路上。
春夜凉风轻轻吹起她额梢碎发,露出一双清明的眼。
她停下步子,抬首看向半空亭阁。
有人凭栏,观景,赏昭音。
那人与她相视,指尖轻轻勾绕酒盏。
灯火映他眼中笑意灼灼,那是一副摄人心魄的好皮相。
“小尼姑。”
孟昭音听他这样叫自己。
“凡尘好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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