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遇问:“还是这儿疼?”
林应声没回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倏然一扯。
袁修遇没有戒备,被他扯近,面面相对,他用手撑住桌子边沿才稳住了身体,但另一只手腕还是被林应声紧紧抓着,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袁修遇错开视线,语气平淡,“这里是医院,随时都会有人进来,别抓着了。”
林应声不肯放开他,嬉笑着说:“我会担心有人进来吗?我巴不得别人进来看见,先前出去的女孩子是你学生吗?你们医院的人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吗?”
袁修遇问:“我什么德行?”
林应声不可思议地说:“你自己都不知道啊。嗯……”他想了想,“是个很会发春的老男人。”
袁修遇一本正经地道,“发不发春是我的私事,不影响我的德行。我的德和行都没有问题。”
“操,你可真不要脸。”林应声逼近,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上去,他还故意把腿伸过来,用膝盖顶着袁修遇的大腿肌肉,来回地动着。
袁修遇被他的强势的气息侵袭,脑子有点混乱了,但幸好他是个善于故作淡定的人。他看了眼大门,问:“你到底是不是胃疼,如果像以前那样一阵一阵地疼,我给你开点胃药,如果特别严重,就去做胃镜。”
“摸到袁医生的手以后好像不疼了。”林应声吊儿郎当的,他伸出另一只手触碰袁修遇左胸口袋处漏出来的两支笔的笔帽,把两支笔揉捏在一起,“袁医生,我好像真没怎么见你穿着衣服的样子,原来你穿着衣服也挺好看的。”
“行了,外面还有人在排队,别浪费他们时间。”林应声挑衅讽刺了半天,袁修遇一点都没生气,这会儿语气听着居然还有几分温和,“我帮你开药吧。”
他用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手打字,不比别人两只手打得慢,三下两下就把病历填完了,并且很快打印出来。他从打印机上取了病历单,签上字递到林应声面前,“自助机上缴费,药房在一楼东边。”
林应声桀骜不驯地挑着眉,不接。
袁修遇只好抿抿嘴巴,出声哄他,“等我下班你再找我,行吗?”
“哦~袁医生还是很要脸面的啊,这是跟我约上了?”林应声作势放开他,又忽地重新抓紧,一副流氓样儿,“那你求我。”
袁修遇不带任何羞耻感地放柔声线,矫作地说:“求求你。”
林应声这才放开他,并且起了身,同时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把袁修遇手里的病历单抽走,‘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把你电话号码写上面。”
“我没有换号码。”袁修遇仰着头看他,离得近,发现对方简直高得离谱,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他倨傲扬起的下巴。
林应声‘啧’了一声,“谁还记得?”
袁修遇只好拿起笔,在那张纸的底部匆匆写下一串数字。
林应声拿着那张纸,“你最好留的是对的号码,我打过来的时候你也最好乖乖地接,不然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他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大门重重地合上,估计外面的人都得吓一跳。
袁修遇隔了几秒才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工作。
他已经恢复过来了,神色自然,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电话号码刚给出去,袁修遇中午就接到了林应声打过来的电话。
他还是那种桀骜不驯的口吻:“忘了谢谢袁医生了,袁医生居然还记得我吃的啥药。中午休息了吧?出来,我还没走呢,想请袁医生吃个便饭。”
袁修遇这会儿正在食堂打饭,他平静地说:“中午没空。”隔着手机,他的声音比当面听疏离很多。
袁修遇这个人,本身气质就是有些矛盾和奇怪的,第一眼看到会让人感觉清冷,甚至傲慢,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裁决者的姿态。但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或者开口说话时,旁人又会觉得他温柔谦逊,声音都像是善意压低的,如春风拂面。听多了,偶尔还能生出几分魅惑感。
用魅惑这个词去形容一个男人的声音其实有些奇怪,但结合他的身份和性格又能够理解。大多数人见到他时都是来看病,或是有求于他的。哪怕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在一些身处绝境的人眼里,他也像个身居高位的神。神就是会让人产生敬畏又很想亲近,讨好又害怕冒犯的情绪。这种情绪无限放大时会让人心痒难当,产生魅惑感。
至少,对于林应声,是这样的。
但可惜,袁修遇这个人,接触得越久越深,就越会发觉他的温柔全是伪装。他重欲、□□、傲慢、暴躁、不近人情,且高高在上。
林应声隔着电话重重地嗤了一声,“袁医生大中午这么忙,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
“嗯,对,要审病历。”
“那晚上呢?”
袁修遇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才回答,“要开会。”
林应声冷嘲,“袁医生真是大忙人。”
“想升职加薪,总要努力一点的。”
林应声懒得再听他装模作样,‘呸’了一声说:“信不信老子下午再过来找你,到时候把你按办公桌上操。”
袁修遇已经打好了饭,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咸不淡地说:“你最好不要来,会浪费别人的时间。”
林应声气愤道:“你给老子等着。”
袁修遇吃完饭,站在回办公室的路口等钟灵。
因为钟灵之前在放射科,办公室暂时和袁修遇不在一个区域,但她今天出去吃饭顺便给他带了杯奶茶。
钟灵是很漂亮的。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利落的短发,既年轻又有气质。从停车场走过时,有辆车里的男司机在频频偷看她。直到她和袁修遇碰到面,那人才意识到她有男朋友,失望地收回视线。
袁修遇接过她递来的奶茶,说:“谢谢。”
“那个气胸的女孩今天还是没来,不知道下午会不会来。”
袁修遇微微皱了皱眉,“我之前让她住院,她应该是不舍得这个钱,才说家离得近。结果两天都没来。她那个问题,保守治疗都不一定能好,我还想观察观察,不行就建议手术的。”
钟灵说:“可能是去别的医院了?”
“家离这儿近,还去别的医院?”
“对哦……哦,还有……”钟灵从包里掏出手机,“我去系统里查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是她医保上留的电话已经停用了。”
钟灵把手机屏幕展示给袁修遇看。
袁修遇不由对钟灵另眼相看,他朝她靠近些,见屏幕上是对着电脑拍下的个人信息。
“有家庭地址?好像确实离这边挺近的,就南面那条路上的小区。”
“嗯。”
袁修遇说:“你把图片发给我吧。”
“好的。”
两个人在路口说完这事儿就各自回了办公室。
袁修遇刚走进办公室,曹主任就笑脸迎人地过来问:“小袁谈恋爱了是不是啊?”
七八个人的办公室暂时就只有他们俩。
袁修遇不解地看着曹主任,“没呀,怎么了?”
曹主任指了指他的办公桌,“导诊台的小姑娘送上来的,说是送给你的,一个盒子,估计里头是花。我还觉得奇怪呢,怎么是女的给男的送花,而且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也不是你生日呀。”
袁修遇这才注意到自己办公桌上摆着的棕色盒子。
他走过去。
盒子不大,比他电脑屏幕小一点,材质厚实,嵌着金粉,左上角印着‘无限花都’的logo,漂亮的蝴蝶结点缀在上面。
袁修遇伸手摸了摸,有些忐忑。
因为他首先想到的是林应声。
当然,林应声是不会给自己送礼物的,他不会弄只剥了皮的癞蛤蟆扔里头来恶心自己吧?
曹主任见他这表情,也警觉起来,问他:“你最近得罪人了吗?还是跟哪个病人家属发生了冲突?”
袁修遇说:“没有。”
“那你担心什么?估计是哪个女孩子看上你了,不好意思跟你表白,所以你不知情。”
袁修遇已经想明白了,林应声那性格,怎么可能做这么拐弯抹角的事儿。就算是记恨自己,他也是直接冲到医院来找自己放狠话,或者是在路边堵他,给他来一闷棍。
想通了,他放松下来,把丝绸缎子扯开,打开盒子。
里面确实是花,蓝色玫瑰。还附着一张卡片,上面简短地写着‘给袁医生’。
很清秀的字,没有署名。
曹主任凑过来,“果然是花吧,哪有人用这么漂亮的盒子恶作剧。”他问,“能想起来谁送的吗?”
袁修遇稍微翻了翻花,确认里头没别的东西,摇头说:“想不起来。”
曹主任说:“我听说花都是有花语的,蓝色的玫瑰不知道是什么花语。不过,既然是玫瑰,肯定是喜欢之类的。”
“大概吧。”袁修遇点点头,他把盒子重新盖上,把桌角的几本书拿起来,将盒子契合着桌角慎重地摆在那里,又把书整理了一下摞在上面,然后把遗留下的漂亮丝带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他挪挪座椅,坐下开始工作。
曹主任端着水杯摇头晃脑地往外走,边说:“估计是哪个害羞的小姑娘,弄不好回头来跟你表白呢。”
袁修遇不知道说什么好,轻笑两声说:“那太荣幸了。”
下午刚上班,那对身高差很大的夫妻就来找他看片子。
和袁修遇预料的一样,是病毒性感染引发了肺炎。他根据病情给那个丈夫开了药,让他们这两天每天过来挂水。
吩咐完医嘱,他问那个女人,“你的腿是受了伤吗?我看你有时候走路是正常的,有时候有点崴。”
女人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袁修遇问的是自己,“哦,累的时候就这样。估计有点疼我就一歪一歪的,我婆婆也跟我提过,我还真没怎么注意,不是特别疼。”
袁修遇右手把玩着一只笔,把笔帽搓开,又按回去,“有空的话去做个体检,查查血糖之类的。”
女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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