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军不久就要攻城,作为云城商务部部长的宋嘉鱼却是最晚收到消息的人。这座城本是临海的繁荣之城,在它的身后,是平坦的中原大地,国民世世代代在这里耕作,他们没有逃走,因为云城始终是他们的城堡。
现在,数不尽的士兵和炸不完的炸弹飞向这座尚在迷蒙中的城市。
宋嘉鱼得知消息以后立刻去找温礼言,要他带霍染离开。
“你疯了?她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走?”
温礼言看着宋嘉鱼那张看似温良实则狠辣的脸,气得不打一处来,手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宋嘉鱼知道温礼言肯定会这么说,可是电报上说了,R军很快就要来了,她不敢保证这个很快到底是多少天,有可能是一个月,三天,或者,今晚就来,她不敢赌。
她是退不了的,身为云城商务部部长,免不了要帮助驻军筹备军饷和物资,偌大个云城,决不能落在日狗手里。
她也赌不了能不能打赢这场仗,所以,提前把霍染送走是唯一的选择。
“温礼言,你听我说。”她拉住温礼言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下来。
“你和霍染,前半辈子都在苦水里过,她从小就是孤女,来了霍家也被霍霆山当成傀儡,用药物控制,折磨得整日整夜睡不了。你从小就被唐敬赶出家门,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又几经周折才真正当上龙虎帮的当家的,也算是才过上好日子。你们都是这样苦过来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明明才知道人生的滋味,就要跟着这座城市再受苦难。”
云城驻军的军官她见过了,面白须短,两眼狭长,文弱之气过盛,眉宇之间没有军人的刚毅,更没有拼死一战的意气。这样的长官,恐怕是守不住城的。
这也让她变得更为烦躁,但首先得让他们两个先离开,绝不能被拖进这个泥潭里。
“你们先走,我会找机会跟上你们,到时候我们在南方汇合。”
温礼言听她这番豪言壮语,仿佛是多为他们考虑,实则就是打算一个人守在这座城市里,汇合?她根本没打算苟活。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
“把他带走,你们在火车站等着,晚上八点会有一趟火车来接你们。”
吩咐过后,她立刻回了江府。
府里的下人正在搬一盆水仙,昨天晚上,霍染在累的精疲力尽之前还惦记着一盆水仙,说是放在她们的那栋别墅里,想挪回来。早晨出门的时候她让王婶叫人去挪,没想到刚出门就出了事。
她照了照镜子,确定此时自己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走进霍染的房间。
“姐姐?”
她一进去就看到在梳妆台前整理围棋的女人。
那张脸好似温婉的淑女,低头时,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只让人看见睫毛,看不见对方的神色。
霍染见她突然回来,很惊讶,起来接她,就见对方好似很着急一样跑过来抱住她。
“姐姐……我想你了。”
霍染无奈地抚上她的背脊,又腾出一只手来将人搂得紧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嘉鱼就格外黏人,偏偏嘴里也不知羞,动不动就要说想她,要不是得去查货,一天都未必能起来吃饭。
她知道她这是心中不安,所以总是纵容她。
“才出去没几个时辰,这就想我了,要是哪天我要出远门,你还不得闹个不停。”
话是这样说,手却用力地把人抱着。
宋嘉鱼听见她说的话,心里好似被用匕首刺了一回,痛得窒息。但她不能露出异样,让姐姐怀疑。
故作轻松地把人放开,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罐棋子。
“姐姐今天想下棋吗?”
霍染举起棋子,拉着她来到棋盘前面。
“下棋最是要功夫,一下起来,就是一个时辰,可不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玩意儿吗?”
她拿出棋盘,把罐子放在一边。
“嘉鱼今天来陪我下一盘?”
宋嘉鱼望着她,目光发呆。
霍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嘉鱼?”
今天的宋嘉鱼去商务部开会,不得不换上一身黑色蕾丝的长裙,白皙圆润的鹅蛋脸神情严肃,不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莫名含着哀伤。
她俯身越过棋盘,趁她发呆的时候噙住她的耳垂,脸侧贴着她的脸。
湿润的感觉从耳垂处传来,另一处,是温热的眼泪流到了脸上。
霍染察觉到这点异样立刻就停下来去看她,只见她好像小孩子一样,“姐姐,你都不知道,商务部那群人今天怎么为难我的。还有那个新省长,空口白牙地就要改云城的商务,还说什么不能老是停在以前的繁荣里不离开,要去掉漕运。”
霍染心里松了口气,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工作上的事。
她抱着宋嘉鱼安慰,“那群老不死的,以为火车通了就可以放弃漕运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到这份家业的,火车装的东西哪有船装得多,虽然船慢,但走一趟也够火车走十趟的了,有些东西也不适合拿火车装。”
宋嘉鱼伏在她的身上,几乎是眷恋似地胡乱啃咬,一边含糊地回答:“就是说嘛,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抬出一个靶子来为难人。”
说着,已经把人带离了下棋的桌子,慢慢往床上移。
霍染见她越咬越不对劲,伸手要看看她的样子,眼泪还流不流,这样委屈,她非得收拾那群人不可。
但是宋嘉鱼控住了她的手,要是挣扎地把人撇开,说不准就哄不好了。只能顺从地躺在床上,任她动作。
昏过去之前,宋嘉鱼只记得自己心里在提醒自己,等霍染睡下以后,就让人把她送去火车站。想到此去经年,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相见,就恨不得把霍染咬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吞到她的肚子里,永永远远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她的姐姐这些年过得这样苦,她怎么舍得真的让她受这样贯彻心扉的痛。
她知道,这一去,姐姐一定会恨自己,可是天长日久,只要活着,这份恨总能消除,到时候,她就会忘了自己,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如果姐姐真的忘了她,她又恨不得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咬得深一些,再深一些,痕迹就能慢一点淡下去,这样,她就能记得自己久一点。
但她没想到,先昏睡过去的是自己。
从床上起身,扣好旗袍扣子时,霍染从衣柜里拿出了宋嘉鱼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替她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日本人要来的消息,她知道得比宋嘉鱼早,她想送自己走,也大概能猜到。从温礼言被叫走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整理好行李和财产后,她又去拿了一盘当初霍霆山控制自己的药,那些脏东西,现在也变成她送给宋嘉鱼用作防身的东西。
天高地远,她总是担心宋嘉鱼照顾不好自己。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她俯身撑在宋嘉鱼的脸侧,第一次这样放肆地,迷乱地吻着睡着的人,舌尖一寸一寸舔过她的身体,几乎口干了,才停下来。
宋嘉鱼喜欢戴翡翠的项链,尤其是她戴过的,此刻,一枚鲜翠欲滴吊坠垂在细长的脖颈一侧,她轻轻地把项链解开,又把自己的吊坠解开,系在同样的地方。
“嘉鱼……”
几乎是泣音。
“你想要保全我,可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生死早已经不是尽头了,所以我死了还是活着都无所谓。我真正的尽头是你,你死了,我才是真的死了。”
指尖描摹着她的脸,当初她曾经掷过一枚飞刀,正擦过她的右脸,虽然及时医治了,可还是留下了一点点白色的痕迹。
后来她很自责的时候,宋嘉鱼却拉着她的手捂在那条疤痕上,笑着跟她说:“姐姐,不要紧的,我喜欢这个痕迹,这样一来,姐姐永远都欠着我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她虔诚地吻在那条疤上:“是,我这辈子都欠着你的,嘉鱼,让我把它还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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