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看看,老胡同的尽头是什么。
想看看命运给她什么样的选择。
到底是一片花海,又或一堵高墙。
又到底是一片光明,抑或更深的黑暗。
夜灯下的石苔路幽深,一路斑驳的墙影。
跌跌撞撞的人,数着零碎的脚步往尽头闯。
耳畔风声太疾,一忽高亢,一忽低微。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跌落颊肉上。
潮湿的。沁凉的。酸涩的。甘苦的。
是雨。
黑色的雨水。
杭港的天气预报再次撒了谎。
好久好久,白洛听见汹涌的雨声。
忽而忆及童年夏夜,外婆摇着蒲扇,故事讲到一半,蝉鸣也是这样,在记忆里吵醒了失眠的今夜。
可惜,雨水早已狼狈落满一身。
突然想抽烟了。
长得最纯的脸,抽得最野的烟。
打火机是薄阽的,不知怎的混入自己书包的。
无所谓了。
“啪嗒”一声。
火苗细细拔高。
冷烟拖曳一缕淡雾。
迷雾世界仅存的温度里,黑暗退让了一步。
她慢慢慢慢抬眼。
雾夜中的影子,模糊了眼泪,清晰了侧颜。
棱角分明的下颚,侧影立体清隽。
只能是一个人。
——薄阽。
灯暗得胡同发昏。
白洛咬着烟的唇角,讥讽扯了个冷弧。
每到暗巷无灯处。
怎么总是你在我身后。
人山人海,转身却只有他,像荒漠中找到了绿洲。
雨声荒唐,一声更胜一声。
胡同尽头倚墙而立的人,肆意盯着她。眼神像影子一样吞噬她的光,只剩漆黑。
“不认识了?”
逆着光影,踩着一地噪雨的人,步步逼近。
夏蝉鸣树隙,烟火散天际,一瞬甘涩的寂。
雨幕模糊了所有物的轮廓,唯有少年的眼睛清晰得像一把伞。
一把庇护她所有的骨伞。
唇角的细烟丝丝燃烧,白洛一动不动淹没孤清的雨声。
薄阽冷情的五官,雾雨中放大,再放大。
“一个人跑这来,不怕危险?”
骨感分明的手指,自然而然衔过她唇畔的烟,骄肆叼在自己嘴里。
风吹乱两人冷色调的湿发,碎雨一滴一滴滚落。
白洛扬起泪水斑驳的小脸,眼睛红得让人心疼。
“你怎么在这?”
怎么哪哪都是你?
是看到她狼狈跑出校园追人,担心她出事追来的吗?
“你来这找谁?那个刀疤男?”
薄阽从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摊牌。
“他对你很重要?”
长空寥廓,白洛的眼神凉浸浸。
“重要。”
“他不叫刀疤男,他有名字。”
声线冷冷的,让发问者短暂愣了下。
向来胜券在握的人,唯独在她面前失了算。
雨天淅沥缠绵没有尽头。
“行,我替你找去。”
低哑笑声破空而来,薄阽擦肩而过骨架太薄的人。
他的背影挺拔得可撑起天空。
秒秒钟,湿滑的手腕覆上一阵温软。
有人不让他走。
苦夏不是个好季节。
万物枯萎,花朵蔫垂,绿叶泛黄。
人易分离。
底色是悲伤的。
“薄阽。”
猩红的眼尾垂着弧,狠着心说了三个字。
“没必要。”
没必要对她这么好。
没必要在她面前收起所有棱角。
她要他做永不服输的少年。
不为任何人低头。
这座痛城雨落得太密,不怪他们伞下分散。
*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白洛本欲今夜不回出租屋过夜的,奈何明日复习在即,专业资料需用电脑查阅。
不得不折回一趟。
一身狼狈雨水汽的人,失魂落魄般坐上末班的夜路公交。
复古公交疾驰而行无人大道,闷湿气渗入车窗外的万家灯火。
降噪耳机抵着耳骨,歌词缓慢播放。
“我们的流浪到这刚刚好”
“趁我们还没到天涯海角”
“免费卡!”
闷闷车厢内,机械女声徐徐回荡。
雨天水汽透绿,莽撞翻涌而入。
窝身尾排沉浸歌声的白洛,忽觉身侧的凉意被灼热体温消融。
以为是某个赶着回家的乘客,不动声色往内侧挪了挪。
车玻璃蒙了层薄薄的水雾,纤白的手指百无聊赖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
「薄阽」
她自然察觉薄阽待她不同以往。
世上从无毫无理由的好意,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任何善意的背后,皆有特定需求与目的。
喜欢他吗?
她不知道。
或者分不清喜欢和感恩。
总之,他很重要。
无关血缘,不似旧友。
是比小叔叔与常六更紧要的存在。
车窗上的水雾模糊了字迹,模糊了阑珊的灯火,像极了她模糊的未来。
车门一开一合,人流涌灌而入,零星数人失序分散。
末排晦暗隅角,窗畔人看风景,身侧人看她。
沿路的行道树湿答答耸拉着,满城的落叶被雨水浸得发暗。
白洛似有所觉有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小幅度侧侧眸。
骤不及防,视线跌入一双危险凌厉的眼睛。
霎时间,天漏了般滂沱。
雨声哗然,风声琳琅。
今夜杭港的雨,重逢全世界的水。
他是她的一场避无可避。
恰逢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作怪,绿灯转红灯。
60秒的漫长倒计时开始。
白洛失焦的瞳仁酸得厉害。
喉间千千哽咽欲语,最终只择了一个称呼。
久违的称呼。
“六哥。”
没有好久不见,没有别来无恙。
只是纯粹地,真诚地,唤了一声她的大哥哥。
耳机的歌声依旧循环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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