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沨皱起眉头。妖物其实是煮不死的,但长时间高温蒸煮,会让他们的身体发软发白,一锅的妖怪恍若漂浮的面片儿,可以随意切丝切片。
那两个男人低头绕着灶台,水蒸气氤着眼,老的那个男人抬起头,用一把大笊篱捞起妖物,放在了桌子上,他用抹布揩了揩手,抬起头,去寻自己的长刀。
于沨在看到对方脸的瞬间一怔,这人他认识,郑国亮,是浮白道的人!
浮白道郑家,职业是屠工,正好与他们于家相反,于家用针线缝伤,他们则可更为擅长截肢剜肉,善用各种刀,说剜几两肉,上秤不多不少。
早年做屠户,一来可以掩妖血的腥味,二来可用牛羊猪练刀熟技,后来这人对卫生要求也高,屠夫这样的职业早就消失了,替换上了机械,屠宰过程变成了车间的流水线。唯有农村杀年猪,能找到他们家人来帮忙。
郑国亮叫住他儿子:“郑栋,差不多了,那几个先放那吧。”
于沨缩回来,却看见一旁的段景尘手揣着兜,正在看墙上的一张表。于沨走过去,也向那上面看去,是一张作息时间表。
最上面写着:早餐时间7:00。
于沨眼角一抽,看来那锅里的东西是病人们的早餐。
——杀妖饲人。
一股寒意从于沨心底升起,郑国亮在话语中透露今夜要完成的事到底会是什么…
段景尘仿佛只是随便一看,并不在意,看了眼那嘈杂的门里,正要往里走,被于沨拦下:“那里面是郑国亮父子。”
段景尘“哦”了一声:“看见枫鬼了吗?”
“在锅里。”于沨说。
“我操!”段景尘越过于沨,要推开门。
于沨拉住他:“你就打算这么进去?”
段景尘眼神懵懂似的看着他:“大家不都认识吗?”
于沨沉默了一下,被段景尘这样直线的思维震惊的,他还是耐心地说:“浮白道有门规,收妖供奉的,除非客人要求,不然是不可以随意杀妖的,他不会愿意让人发现。”
“哦。”段景尘眨了眨眼,“那可能不愿意让你看见,我看见没什么的,他们应该知道我口风很紧,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进去,跟他说道说道。”
于沨听完他这发言,瞠目结舌,反应的片刻,他已经敲响了门,钻了进去:“哎!好久不见。”
这一声不合时宜的问候让灶台前热气熏腾的郑国亮一愣,在一旁打下手的郑栋同样表情错愕。
郑国亮眯了眯眼,迟疑地开口:“段景尘?”
段景尘走进去,那房间并不算太大,一口大锅占了大半,有三两餐桌和椅子,油腻腻地戳在一旁。
“啊,我来找个东西,”段景尘和善地笑着,“锅里那枫鬼给我,他拿了我的东西,我拿回来就行,不多打扰。”
郑国亮警惕着,但很快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赘肉带着虚伪的慈蔼,说:“好好,来,您自己来找。”
段景尘嘻嘻笑着,走到了锅边,靠近了,还是不住地嫌弃恶心,他拿过一旁的笊篱,从热锅里不停地打捞,翻了两下,嘴里嘟囔:“嗯?怎么没有?”
郑国亮和郑栋随即勾了个眼神,郑栋叫了段景尘一声:“您说的是那个二楼的?”他也拿起另一把笊篱,“我帮您找…”
“对,是那个,”段景尘给他形容,“就是长得像让卡车轮子碾过似的……”
郑栋手上假装帮忙,脸上却诡笑乍起,愉快地瞟了眼袭向段景尘后脑的刀,可刀到了将差一寸的地方,却堪堪停住了。
持刀的郑国亮双目瞪圆,就见几缕线缠住他的手肘与刀柄,将他死命勒住,发力向后。他回过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青年人双手灵气涌动。
郑国亮身重二百来斤,那把重刀更是不可估量,线的另一端,于沨即将擎不住,白线勒进他的皮肉,却仍然有一种崩塌之势,他冲着段景尘喝道:“让开!”
段景尘猛然回头,就见刀尖儿对着他眉心,他飞速闪身,躲开的瞬间,线“嘣”地一声断掉,轻飘飘地垂落。
“郑国亮,你还是跟你小时候一样,喜欢玩偷袭这套。”情况不妙,段景尘也还未肯就此撒开笊篱,而是绕到锅的另一端,嘴不饶人,“要不要脸啊?”
郑国亮模样年逾半百,但在这位面前,他算是年轻的,他冷笑:“你来这里干什么?”
段景尘在他说话的功夫,给枫鬼汤锅里拎了起来,顺带着一勺热汤甩过去:“都他妈说了是来找东西!”
他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撒,一张嘴没什么好话,更没什么耐心,此刻无比想找个人来泄泄愤。
对他而言,今天本应该是美好的,美满的,遇见了于沨,还带他回了家,半路却总是要出来一个两个多事的精怪来大煞风景。
郑氏父子闪身躲热汤,在此间隙,段景尘便大步一迈,绕出大锅,连汤带水地跑回了于沨身边,开始抖枫鬼身上的水。
郑国亮转过身,看见了于沨,看了看他手中的针线,勉强认出来:“于家人?”
于沨没有说话,一起手,一根银针从地上收回。
郑国亮冷笑一声,很瞧不起的样子。
浮白道内的各个职业都不算高贵,但貌似也有鄙视链,譬如他们玩大脖刀的,看不起这绣花的。
他似是站累了,体力不支,呼哧呼哧地坐在了椅子上,身后大锅冒着蒸汽:“儿子,你来试试手吧。”
郑栋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一脸的色相,一笑起来就怪让人不舒服的,他拿着把弯刀,听了父亲的命令就立马出手,不给丝毫缓冲机会。
一把弯刀向于沨刺来,直逼他喉咙,下手毒辣,是直接要取人性命的。
于沨意外,反应迅速地甩出一道针,打在那刀刃上,立马被弹飞,于沨接着快速闪身,刀刃从他下颌边缘划过,后肩抵住一只手臂。
段景尘接住了他。
于沨被这一挡站稳了脚,但郑栋的下一刀已经再次出手,段景尘登时转身,将于沨向后带,另一只手攥住了郑栋的手腕,那刀喀喇一声,转眼间便扣动机关,从一把刃换成了两把。
闪出的刀刃直接扣在了段景尘手腕。
一刀割皮见肉,看着生疼,就听“呲”地一声,从段景尘体内喷出来的鲜血,随后伤口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郑栋表情震惊,抽回刀,声音里藏着兴奋喊道:“爹,你快看他!”
更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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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郑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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