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苏沁平就完全不理睬他了。
苏沁平同情他,却也不代表要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姿态去应和他。说不通的时候,拳头就是硬道理,随他吵去吧,她不想管了。
她自己亦是一堆烦恼事。
北溟海都是如此惨状,她很担心靠炎瑶山最近的金鲤族,还有她自己的家园椿溪山,会不会已经被围攻?
神印之事没有下落,邪气之事更无解法。
种种担忧萦绕心头,苏沁平实在不想再与宣易扯来扯去。
她几乎想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随便吧,毁灭吧。
她苏沁平也就一个脑袋四个爪子一条命。
随那些恶心玩意儿发疯造作去吧。都拼到这份上了结果全是坏消息,最终她也只能尽己所能护住椿溪山而已啊。
唉……
苏沁平的低沉情绪如有实质,苏颜想一想便大致能理解一些,她努力安慰道:“少主,我们已尽了全力,天道有序万物有时,若天不给出路,若结果不可避免地朝着最坏的方向……亦非我辈之责。莫把桩桩大事皆压在自己肩上。”
她家少主也不过才成年一年,已有如此魄力与胆识,遇事冲在最前,只因身为王之护卫的传承者便将妖域的命运抗在肩上,视为己任。
嘴上说着只能尽力而为,然只要决定的事便总要拼命去做,不放弃一切可能性去尝试。对锦潇渝的信任、对少姑爷身上邪气解法的求索、还有在云豹族地所做之事……都在争取那一丝一毫的希望。
甚至如今还要带上这北溟海少主,不愿看他与怨气、邪气度日,而后凄惨陨落。
苏颜忽地道:“少主,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话,几人皆是心中一阵发紧。
宣易抿唇,他哪里还有家?
锦潇渝怔愣,他看向苏沁平。
苏沁平沉默半晌,有些出神,而后应道:“嗯,先回金鲤族,接我们的同伴。然后,我们回家。”
“回椿溪山,守住我们自己的家。”
而当他们行了半日,却再遇熟人。
云风见到苏沁平,原本冷若寒冰的面上眨眼便挂起寻常笑容,唯眼神晦暗阴鸷似淬了毒,萦绕丝丝缕缕的黑气。
更诡异的是,颈上系了一圈白色缎带。
他笑道:“平妹,终于又见面了。”
*
被锦沥青以禁术困住的黎落安陷入了漫长的混乱。
神识一会儿幽暗一会儿清明。
腕上的虎牙手链向他传递着温度。“苏沁平……”黎落安抚着那串带有苏沁平灵息的手链,不断输入灵力去感应它,接收它的反馈。
它的回应便是苏沁平的回应。
始终闪烁着的手链昭示着苏沁平的平安。
这点事实让黎落安即便陷入混沌时,识海中的某处也依然坚守住最后一丝平静。
可那丝平静终在度过了一天一夜后,在手链闪烁的光芒忽地黯淡之时,迎来了风暴。
黎落安屏住呼吸,再次输入灵力,手链回应给他的仍然是忽闪忽闪的黯淡之光。
这意味着苏沁平定然遇到了危险,且已经威胁到了本源。
手链的异样持续了几息都未复原,黎落安的识海中狂风大作,邪气肆虐,叫嚣着要将最后那片净土侵占。好不容易能看出几分碧色的眼珠再次被黑气紧紧缠绕。
“苏沁平……苏沁平……”他的口中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心绪难宁。
最后,脑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我要去找苏沁平!”
无论邪气如何侵蚀,那片净土自始至终都将其隔绝在外,就像是建立了一座无法被突破的结界。
那里装着苏沁平,黎落安绝不会忘记的苏沁平。
“黎小友!莫要冲动!”锦沥青察觉出他的异样,连声劝道。
“太过激动容易加速邪气的侵蚀,此禁术只能暂且压制邪气,让你尚存意识。可你若在此期间令神识动荡,邪气便有了可乘之机,那就再无转圜之地了啊!”
黎落安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被黑气萦绕着的眼珠直直望向前方,一拳一拳不知疼痛似的,捶打在困住他的禁灵锁上。他的动作带起几根极玄铁链齐齐震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清脆而沉重的声响,直击得人耳膜猛跳,头皮发麻。
“我要去找……苏沁平。”
锦沥青看着他愈发神志不清的模样,心中焦急,除了期望这阵法能再多困他些时日之外,别无它法。
被邪气侵蚀的黎落安一旦彻底失去理智,便极有可能大肆屠杀生灵以祭邪气,到那时,便是无人可挡。后果不堪设想。
黎桐:“少主,苏少主一定不希望你有事。”
听到有人提起苏沁平,黎落安的动作略一停顿,他转向发出声音的那人,“是她食言了,是她有事。”
语毕,他愈发用力地捶打,企图砸破这困住他的禁灵锁。
黎桐自幼跟随黎落安,何曾见过他这般?向来娇生惯养的矜贵孔雀,此刻双拳都已血肉模糊。
“罢了……让他去吧。”
“族长?!”
锦沥青叹息一声,“这个阵……困不住他了,不出一日,便要被破开。与其让他在这样的对抗中失去神智,不如放他去追寻心中执念。”
黎桐担心,“可是我家少主一旦走了……”
锦沥青摇摇头,“执念颇深者,邪气掌控不了,只会影响他,不断放大他的执念与**。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小苏会是他唯一的解药。”
在他们终于主动解开黎落安的束缚后,黎落安竟有片刻的怔愣,而后目不斜视,径直离开。
苏小希一言不发地跟上黎落安的脚步。
“别拦我。”黎落安一甩手便将苏小希击倒。
这是不属于他的力量。
用来蒙眼的丝带早已摘下,与虎眼手链一同绑在腕上。不过短短几日,那邪气早已在他眼中肆虐到看不清他原本的眸色。
只有念及苏沁平之名时,原本的碧玉眸色才会闪现一瞬。
苏小希捂着渗血的胳膊,红着眼执着道:“少姑爷,少主嘱咐我们跟着你、保护你,我定要誓死护卫你的安全!”
黎落安的嘴角下撇,“是她食言了……”
黎桐挡在苏小希身前,直视黎落安的眼睛,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少主!请你留在此地吧,哪怕是为了苏少主着想,若她回来时却见不到你该怎么办?由我去……”
黎落安:“聒、噪。”
“噗——”
黎桐倒地,不可置信地回看向黎落安。
黎落安似是顿了顿,随后只留下一句“别跟来”便消失了。
“安少主!”
……
黎落安循着空气中几不可查的属于苏沁平的气息,一路往北。
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从外表看,则是一团黑气将他整个裹住,依稀可辨出一些身形。所有的生灵皆远远避开。
奇怪的是,邪气既困住了他,也被他困住,分毫没有泄出,去侵蚀外界之灵。
“苏沁平……苏沁平……”
黎落安没有余力去想自己的双翼是何时能张开起飞的,有顽疾的下肢又是如何变得矫健有力的,心中唯有一个执念。
直到……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
那个“同类”身侧有一头负伤的白虎,奄奄一息,仍朝着那面上带笑的家伙低吼。
云风淡笑着道:“此阵可是专用来克制这些王之护卫传承者的,它会一点一点吸收阵内生灵的精气,让他们陷入虚弱。谁让他们血脉中有神兽精血呢?”
他偏头俯视那头恶狠狠盯着他的白虎,“想救你家少主?不到生机耗尽的一刻,此阵可不会停止运转。放心吧,我总要留苏沁平最后一口气的,”他轻叹道,“她可是我的好平妹呐。”
“至于你……呵,能不能活着见到那一刻呢?若是她看见你死在她面前,她会有何反应?我真……”
“谁!”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转瞬掐上了云风的脖子。
云风瞪大眼睛,他恍惚间又回忆起了被苏沁平辖制住,随着温热的掌心一个用力,脖颈咔嚓一声后天旋地转的画面。
如今那里裹着白缎,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刻骨铭心的一幕。
此刻掐住他脖颈的分明也是一只手的形状,而那黑气竟是邪气,与他体内的出自同源,将那陌生的躯体团团裹住看不清面容。
“去死……”对面那东西发出古怪的声音,云风紧紧抓着他的手,与他的力道对抗,并费力地去听那不知名物种的话语。
“去死……伤害苏沁平的,都去死……”
一闪而过的绿色,云风脑中忽地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总不可能,眼前这东西,是黎落安?
哈,怎么可能……
然令他最惊疑不定的,是这东西分明被邪气侵蚀,却还留有一丝自我意识,或者说是执念,甚至也能利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执念强过邪气,便可反过来掌控邪气。
云风感受到了威胁。
不能让这家伙成长起来!邪物之主,只能是他云风!
躺在地上的苏颜,大睁着虎眸,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一串透过层层黑气隐约可见的虎牙手链。
少姑爷?
这已看不出身形、看不清样貌的不知名生物竟是少姑爷?!
少主遇难,少姑爷身上邪气肆虐……苏颜几乎要绝望了。
可当她从那黑乎乎一团的生物里听到苏沁平的名字,她又莫名燃起了希望。
“苏少主……被困阵中,救她……”
黑气里似乎有一双眸子转过来盯住了她。
苏颜瞬间遍体生寒。
而下一瞬,她就被大量黑气包裹住,入目皆是黑暗,没有一丝光线。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那些黑气竟如保护罩一般,将她裹在其中,既没有再近一步触碰到她,也让外界无法对她施加攻击。
苏颜昏沉沉的大脑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失去意识。
黎落安将那个喊着要救苏沁平的未知生物护住后,推开身前的“同类”,径直朝阵中走去。
他干不掉这个“同类”,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要去找苏沁平。
而云风竟也奈何不了他!
更不可思议的是,黎落安竟然能进入神兽困杀阵?!
怎么会?他明明不是……
云风抬手将身后一护卫甩过去,而后那身体“砰”地一下被阵法弹开。
为什么……
云风又让焚麟去试。
焚麟正皱眉沉思,她亦想不通黎落安这异相的原因,但她也不想被云风呼之即来。焚麟嗤笑一声,“要说最有可能的,他与你的共同点不是最明显?怎么不自己去试?况且……”
她略一停顿,声音里带着讥讽和冷意,“我有没有资格进这阵中,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
云风沉了脸色,他深深地睨了焚麟一眼,后试探地跨出一步。
阵法毫不留情地将他逼退两步。
云风咬牙,“焚麟!去试!”
焚麟鼻尖冷哼一声,但最终结果亦是一样的。
焚麟:“执着这个做什么,反正最终结果他们都是要被这阵法磨死的。”
云风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世上竟还有其他妖兽能如他这般,不被邪气掌控?又凭什么,那家伙能视若无睹地随意进入有着重重限制的法阵?那家伙比他强在哪里?邪气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法是他不知道的?
云风:“那个是黎落安?”
焚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竟能猜到?是对情敌的敏锐?”
云风:“呵。没关系,手下败将而已。”
焚麟:“哦……是么。”她歪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黎落安往深处走去,腕上的虎牙手链有了更明显的回应。可他却迷失了方向,苏沁平的气息好像留在了各处,却又哪个方位都不对。
他能感应到,偏又寻不着。
黎落安走着走着开始原地打转,不知为何,体内的黑气竟安分了下来。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只是一昧地念叨那个名字,“苏沁平,苏沁平……”
虚空之中——
“哦天呐,这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
“咦,他身上竟有真龙精血,却并不融于骨血,怪哉怪哉。”
“能在邪气侵蚀下保有一丝清明,未造杀孽,属实难得。”
“看在也算是好友的子孙后代,又与我有缘……”
“罢了罢了,便赠他一场机遇,至于最终造化如何,便看他自己的了。”
阵法结界外无人看见,被困阵中者早已消失。
有人吗?[让我康康]【探头】[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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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北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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